【醉骨】(97-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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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4-23

  (97)让贤

  “大胆谢辞衍!”皇帝怒不可遏,面上装作镇定,实则心中已然略有些慌乱。“你可知你在说着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么!”

  转念一想,或许谢辞衍只是在恫吓他罢了。皇宫守卫何其森严,每一处更有他的禁卫军巡视,若谢辞衍的大军已然包围了皇宫,他又岂会不晓得。

  思及此,皇帝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或许谢辞衍不过只是在虚张声势,以此来要挟他放过嫣昭昭罢了。他轻嗤一声,“谢辞衍,莫要在朕的面前装腔作势,你去往丰国征战的大军亦是朕的士兵,他们岂会随你造反?!”

  “你的兵?”他似闻见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一声,舒展开的眉眼间满是嘲讽之色。“你用什么来养他们?你是否忘了,早在两年前,你不再许本王外出征战时,便断了大军的粮草。敢问,你的兵何在!”

  皇帝一时语塞,好似并未想起此事来。可谢辞衍却犹然在目,那会儿的皇帝荒淫无度、奢靡至极,光是养着后宫的一众妃嫔都已花费了国库中的不少金银。可偏生,皇帝却丝毫不收敛,晋的妃嫔越来越多,每日花的银钱如流水一般。

  国库逐渐空虚,皇帝便打起了粮草的主意。以他的话来说就是,盛国已然太平繁荣,无需再征战,这买粮草的银钱便可免了让他用在适时的地方。

  何其可笑,堂堂一国天子竟为了纵情声色舍弃了最为重要的兵力。当年,皇帝贪图淫乐,舍了大军。谢辞衍便私下将他们都给养起来,甚至壮大,变为他自己的大军,今日皇帝更是败在了当初他所舍弃的大军手上。

  “霍、霍随呢?!”皇帝已然彻底慌了,他好似在这一刻才想起来,他并无兵权在手。因着有谢辞衍镇守盛国,以至于朝中多为文臣,他亦更器重文臣,宫中能用的武将更是寥寥无几,只能想起来一个霍随。“对!朕还有霍随!”

  他正欲走出养心殿唤人来护驾,眼见谢辞衍竟丝毫没有阻拦,甚至还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心中忽而警铃大作,步子一顿,神色戒备地看向谢辞衍。

  “霍随?”谢辞衍嗤笑,眸中嘲讽之意更甚。“如今镇压在宫门口的领军正是霍随。”

  皇帝满眸皆是不可置信,在现下这一刻才终是晓得了恐惧。“不、不可能……”

  谢辞衍亦不想再与之废话,径直将于他而言的残忍真相皆宣之于口。“不仅是霍随,你这皇宫之中有许多人都在本王的麾下。本王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将你这个昏君给拉下龙椅的时机,原想着再给你几日安生日子,可你既敬酒不吃,那便莫怪本王今日就要你退位让贤!”

  他这回到丰国征战,不过是表面功夫,实则他早已在外部署好一切,只等出师有名便一举逼宫。可奈何,今夜忽而出了这事,才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哪怕是出师无名他亦要将这个昏君给拽下龙椅!

  皇帝彻底慌了,一张脸再没有方才那般得意。“不……不!”他似忽而想起什么,忽而大喊,而后又仰天大笑,似疯魔了一般。“朕、朕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啊!朕是嫡系血脉,盛国唯有嫡系血脉的皇嗣才有资格继承皇位!而你,谢辞衍不过就是一个庶子,你凭什么让朕让位!你这是谋逆,满朝的文武百官都会反对!朕,才是真正的天子!”

  谢辞衍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一双眸中全是淡然之色。“你便是仗着自己是嫡系血脉,以为无人能将你拉下来,才一直如此肆意妄为,将这原本的繁荣盛世糟蹋成如今这腌臜污秽的模样!”他眉眼间泛起厉色,一步步朝皇帝走近,“可你是否忘了?这龙椅上的天子是要嫡系血脉不假,可亦先要有盛世江山才需要天子,若这盛世沦为废墟乱世,要嫡系血脉的天子又有何用?!”

  他步步紧逼,皇帝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腿窝碰到床沿整个人便不受控地往后倒去。谢辞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欣赏着他现今狼狈至此的模样。“你登基的这些年来,可曾为我大盛百姓做过一件事?你除了懂得淫乐奢靡,你还懂得什么?治国之道你不识,治军之法你亦不晓。死在你手中的忠臣无数,个个皆是我盛国的肱股之臣,他们是何下场满朝百官皆看在眼里,你的所作所为皆令人寒心至极,为何竟还能自信如此,他们还会奉你为君?”

  “不、不可能!”皇帝急得握拳捶床,张嘴想反驳于他,却又似被捏着咽喉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否定着,“满朝百官对朕皆忠心耿耿!你即便逼宫亦是乱臣贼子,他们又岂会容你坐上龙椅!”

  “朝臣所忠乃这盛国,而非是你这昏君!”他眸光淡然,唇边浅浅掠过一抹笑意,语气却冰冷得让人不禁背脊生凉。“正巧本王让霍随召集了百官提前早朝,现今就在金銮殿等候,不若你就同本王前去一闻他们的看法,看他们究竟是要你这昏君继续稳坐龙椅,还是迎接新君继位。”

  “好!”皇帝陡然笑了,心中不禁暗骂谢辞衍蠢笨,若让他走到朝臣百官面前,他便可在朝臣面前堂而皇之地治罪于谢辞衍,甚至还能借此彻底将其除掉。他从未怀疑过那些个朝臣会让他退位,他才是真正流着嫡系血脉的天子,是天命所归,他们怎可能会不跪倒在他脚下!

  皇帝率先出了养心殿,疾步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谢辞衍丝毫不急,皇宫中已然全是他的人马,根本不惧他会耍什么花样,且他亦没有这个脑子。

  谢辞衍走到嫣昭昭面前,没有往昔时的那般温柔,眸色淡然语气更是无甚波澜。“不要乱跑,到谨园等我回来。”

  “可……”嫣昭昭正欲对他说些什么,谢辞衍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说完话后便径直越过她走出了养心殿,竟是连回首看她一眼也无。

  谢辞衍从未如此待她,且方才经历过一场生死边缘的惊心动魄,尚有些惊魂未定,现却遭如此漠视,心中不免难受。她鼻头一酸,眸中隐隐氤氲着点点雾气,谢辞衍还是恼了她与那皇帝亲近如此。

  嫣昭昭吸了吸鼻子,抬眸看了眼谢辞衍愈发远去的背影,终还是收起了小脾气,听话地往谨园走去。

  而肃穆的金銮殿上,乌泱泱站满了一众朝臣。他们个个皆一脸茫然凝重的神色,与身旁的同僚悄然窃窃私语,眸光不时瞥向外边站定的一排大军,心中忽有种不安之感。

  “皇上、摄政王驾到——”

  内侍监的高声吟喊一出,朝臣们眸中皆多了几分光亮,似在暗暗为摄政王凯旋归来而高兴。他们正欲跪下行礼,却被忽而疾步而来的皇帝制止,他手指着施然走来的谢辞衍,怒喝道:“摄政王谢辞衍意图谋反,朕要将他处以极刑!”

  金銮殿中静默一片,落针可闻。朝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不是怀疑皇帝所说,而是疑惑既摄政王谋反,为何全无一个侍卫护驾皇帝身侧,反倒还与他一同到此处来,是为何意?

  谢辞衍上前一步,负手而立。冷然的嗓音响彻在金銮殿中,让所听者不禁挺直了背脊。“本王将诸位请来,便是要问一句,若今日本王要此昏君退位让贤,众卿是否同意。”

  朝臣们大骇,纷纷跪倒在地,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帝见众人沉默,更是怒极。“尔等为何沉默!”他下意识欲要找奏折朝他们扔去,而现今他与谢辞衍一同站在龙椅下,手边并未有奏折。满腔怒意堆积喉头,他抬脚便欲往离他最近的年迈丞相踢去。

  却在即将碰到丞相肩膀的瞬间,皇帝膝盖忽而刺疼一缩,脚步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抬眼却见谢辞衍手中正拿着一枚铜钱,神情漠然清冷。“大胆谢辞衍!你竟敢损伤朕的龙体!”

  左丞相乃两朝元老,现已花甲之年。他蓦然睁开那双略有些浑浊的双眼,朝谢辞衍作辑,嗓音虽苍却浑厚,“臣,愿奉摄政王为帝!”

  他并非不知晓皇帝昏庸无能,无德无才,非一国良君。可仅凭皇帝的嫡系血脉,他一再忍让辅佐多年,便是盼着终有一日天子将开窍,造福于黎明百姓。可多年来,他却一再失望。若再无其他人选,再无其他有能之士与之相较,他或许不会产生此等念头,可摄政王屡屡建功,有治国之大能,与皇帝相较,高下立见。

  且前阵子那文臣的一番肺腑之言仍在心头盘踞,若他再继续奉昏君为帝,盛国真真是离亡国不远了。单看皇帝被逼宫,却丝毫没有反击之力,只能在群臣面前大放厥词,却无能动摄政王分毫,便可见他甚至连自己的龙椅都保不住,要如何能依靠他护住大盛百姓安宁。兴许,将如今已然千疮百孔的盛国交予摄政王手上,还能孤注一掷让百姓们太平安荣。

  朝中群臣皆为见风使舵之人,更有甚者早已不满眼前帝王的所作所为。见德高望重的左丞相已然开口,心中蠢蠢欲动的朝臣们亦作辑,异口同声道:“臣愿奉摄政王为帝,请摄政王,继位!”

  似喊出心中所思所想般,大半朝臣嗓音洪亮,带着一颗为百姓的赤诚之心呐喊着,余音回荡在偌大的的金銮殿中,似海浪声般汹涌,久久不散。



  (98)登基

  见大半文武百官皆纷纷谏言,皇帝一张阴沉得宛若能滴出墨来,他呼吸一下比一下更急,情绪已然到了即将暴怒的边缘。“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造反么!都给朕瞧清楚,朕才是这盛国的皇帝,唯一的天子!”

  同样跪在前排的右丞相嫣槐紧蹙眉头,心底不断在盘算着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后,还有些他的门生与关系亲近的同僚都仍处在观望并未向摄政王投诚,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有人站在身后支持,他便能有足够的底气开口进言保住天子的帝位。

  “臣,反对!”嫣槐作辑,嗓音掷地有声,宛若正义之师。“当今皇上既无病亦尚且未驾崩,岂有被人贸然取而代之的道理?倘若领兵打仗,凯旋而归数次便是大功一件,被看作有资格登基的才能之辈,那岂不是个个将军都能与帝王一争龙椅?我盛国岂不大乱?!”

  嫣槐义正言辞,俨然一副为帝王筹谋考虑的忠臣模样。可实则他心中根本不在意谁会坐上这龙椅,他欲保住现今的皇帝,不过是因为他容易控制,且还能予他当上这统宰朝堂的丞相,更因下月他的女儿将会成为盛国皇后,风光无限,届时他嫣家的门楣可谓熠熠生光,再无人可与之比肩。

  眼见美梦就在眼前,他岂容有人破坏他将到手的权利、名声!

  此言一出,那些个与嫣槐为一党的朝臣们亦纷纷作辑附和。他们皆与嫣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皆知下月嫣栀媃将被册封为后,嫣槐给他们许多的承诺尚未兑现,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被扯落下龙椅。

  他们富贵的日子过惯了,从未见过穷苦百姓过的是何种生活,更是心安理得只想要继续过上富裕,一身名利的日子。

  皇帝龙心大悦,“好!嫣丞相说得好!”他霍然又似有了底气一般,“朕尚站在此处,你个乱臣贼子凭什么越过朕即位!”

  “就凭你昏庸无能,不配为一国之君!”谢辞衍眸光如鹰隼般锐利,眼眸半眯,紧紧盯着皇帝,眉宇间却透露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他自怀中取出一份奏折来展示于朝臣前,嗓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击在众人心上。“丰国与安国早已结盟,他们一国有财,一国有兵马,联合在一块便所向无敌。在如此必输的局面上,这位所谓的皇帝竟不给一丁点粮草便让本王带兵出征丰国,岂不梦话?!”

  “如此置盛国、百姓安危于水深火热之地的一国之君,你们谁依旧要奉他为君!”谢辞衍将手中奏折递给嫣槐,“嫣丞相方才言之凿凿,质问于本王如何能贸然将昏君取而代之,这份奏折便是答案。此番出征,本王并未费一兵一卒便与丰国君王达成了十年盟友的协议,丰帝白纸黑字,国印为鉴,此后十年不再出兵讨伐,会与我盛国达成友好之邦。”

  谢辞衍一身铠甲,身子挺拔地立于殿中,举手投足间接散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遥比身穿一袭龙袍的天子还来得更有国君之姿。“众卿要的是一个带领朝臣与百姓走向亡国之路的昏君还是要带领诸位走向盛世荣华的君王。想来,你们应是心中有数才是。”

  他居高临下立在嫣槐身前,朝他伸手要回那份结盟协议,看向他的眸中更多的是不屑,“嫣丞相现今可还觉得本王不配坐上那龙椅?”

  嫣槐语塞,双拳紧握却饶是想不出任何可反驳他的话。

  “你不配!”皇帝一声怒吼,猛然向谢辞衍走去。“盛国要这结盟协议作甚?!朕命你出征,要的是大败丰国,一统天下!”

  年迈的左丞相双眸一闭,不禁叹息摇头。瞧瞧,他们这位所谓帝王甚至不知晓那份结盟协议对他们盛国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盛丰两国向来不和,皇帝刚登基时,羽翼未丰,便派出了使者以大量的金银钱财与骏马尽数送予丰国以求得安和。可老皇帝狡诈,只愿口头应下并未写下休战书,可确也在皇帝刚登基的数年未曾来犯。

  大量金银自国库流出,以至于国库空虚,若是皇帝心系于国事与黎明百姓,这点金银亦非不能再有,可皇帝非但没有费心将金银赚回,甚至还用仅剩不多的金银予开凿后宫,选秀,金银也就随着大量的奢靡挥霍而坐吃山空。且皇帝还心高气傲,认为自己已然坐稳龙椅后,多次挑衅于丰国,两国的休战本就是口头协议,丰国老皇帝又岂能容忍一个黄毛小儿多次冒犯,这才频频攻打。若不是得摄政王多次征战将丰国打得节节败退,盛朝怕是早已覆灭。

  两国关系可谓是剑拔弩张,且前还有丰安两国结盟一事,要想再与丰国结盟更是难上加难。可摄政王竟有如此才能让丰国写下结盟书,白纸黑字,那是真真切切抵赖不得的休战书。有了这一层保障,他们盛朝便可真正的休养生息,百姓们亦无需承受战火所带来的流离失所,盛国才有可能走向繁荣盛世。

  可眼前的皇帝竟无法参透这休战书所带来的利益,一心只想着战火蔓延,丝毫不知民间百姓疾苦。有帝王如此,百姓怎能安居乐业,盛朝又岂能有朝一日成为鼎盛强国。

  谢辞衍漠视于昏君,面朝于朝中百官。“本王再问一次,今日本王要昏君禅位于我,众卿同意与否!”

  昏君不知休战书的重要,可扪心自问,朝中百官哪个想打仗。他们盛国能走到今日,全靠摄政王领兵有方,若今日他无法登基,变为阶下囚,往后丰国来犯,他们便只会成为丰国最低贱的俘虏。

  “臣等恭请摄政王登基——”

  众志成城,嗓音比方才还要洪亮,再不是势单力弱。就连嫣槐的那些个门生与同僚亦再无反对之声,而右丞相嫣槐见大势已去,亦只能违心地恭请新帝登基,心中却已然在盘算着如何如往前那般成为新帝身侧的心腹之臣。

  谢辞衍嘴角微微上翘,一双眸子终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来。他径直转身,抬步往龙椅走去,越过昏君身侧时忽而低笑出声,似是胜利者对那可怜的败者露出的嘲讽般,继而他直视着那金碧辉煌的龙椅,稳稳当当地踏上台阶,站定在龙椅前。半晌,他才霍然转身,坐在了龙椅之上,一手握住椅柄上雕刻精致华美的龙头,再抬眼,眉宇间已然是一片肃穆之色。

  “臣等拜见新皇,愿皇上千秋万岁,万福金安——”

  谢辞衍抬手,“众卿平身。”

  “放肆!”皇帝面目狰狞,模样十分可怖,宛如一只咆哮的猛虎,他指尖颤着直指已然端坐在龙椅上的谢辞衍,“朕尚且立于此处,你岂能如此旁若无人登上朕的龙椅!”

  他一双凤眸轻挑斜睨,好似已然不再将这昏君放入眼里,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凌厉之感。“从朕坐上这龙椅的那一刻起,你,在这金銮殿便再无立足之地。”

  谢辞衍面露几分讥讽,“你还有何资格站在朕的面前疯癫无状。”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抬眸,随口唤道:“霍随何在?”

  门外霍随闻言,快步入到金銮殿中恭敬地朝龙椅上的谢辞衍跪下,作辑,“臣在。”

  他眸中多了几分笑意,“将此废帝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下来,待朕登基大典后再行处置。”

  霍随应下,上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给擒住往外拽。废帝不依不挠,张嘴大声叫嚷着,饶是他嗓音捅破天际,亦无一人上前,更无一名侍卫为其护驾。将这一切皆看在眼中的朝臣不免心生悲凉之意,在自己面临险境之时竟毫无自保能力,如此帝王要如何带领一众朝臣与百姓立于平稳之地。

  饶是方才心底还有些不忿谢辞衍取而代之登基的朝臣此时亦心服口服,再无二心。比起废帝窝囊至此,眼前新帝更能让他们拜服。

  “大胆霍随!”不论废帝如何挣扎,也依旧没有撼动霍随分毫。“放肆!你们都放肆!朕要治你们死罪!杖毙你们所有人——”

  废帝狰狞咆哮,急得双颊红润,双目充血,身子隐隐还有些颤抖。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忽而抬起掌心捂住了嘴,继而猛烈咳嗽起来,蓦然吐出一口污血,染红了掌心。

  废帝一怔,略有些呆滞地定定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掌心。旋即,鼻间忽涌一股热意,指尖轻触,竟又是血污一片,骇人至极。

  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可后脑不断传来的激烈疼意让他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来。眼前意识逐渐模糊,浑身好似飘在云端之上一般,脚步虚浮,下一秒便整个人倒在了金銮殿中央,脸色极其苍白,双颊与唇畔却红润异常。

  血污滴落龙袍,在龙嘴角晕染开来,似金龙饮血。乍一看,竟有几分可怖。



  (99)玉佩

  嫣昭昭推开了谨园的寝殿门以后,却发现里头烛火明亮。她稍有些怔楞,按理说今夜谢辞衍一回到宫中便被皇帝给请到瑶池殿,这儿应未燃起烛火的才是。

  她虽狐疑,却也没做他想,径直入内随意坐到一张软塌上乖乖地等候着谢辞衍归来。

  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却尚未见谢辞衍归来的身影。她好几次欲迈出寝殿到金銮殿去探查一番情况,可每每将迈出脚步的瞬间,她又叹息放弃了念头。虽是担忧,可她更不想成为谢辞衍的绊脚石,若此时她贸然出去,可能非但帮不了他,甚至还会让他再分心。

  夜深露重,奔波劳累一日的嫣昭昭已然有些神智模糊,她将手撑在软塌旁的茶案上,阖上双眸假寐一会儿,却是好几次都险些从软榻上摔下。她实在倦,既想在此等着谢辞衍回来,却又耐不住睡意不断席卷而来。

  终再一次假寐险些摔落时,嫣昭昭受不住站起,朝内室的床榻走了过去。

  嫣昭昭是第一回入他的内室,她过来谨园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过来亦是在外间说话,未曾入内。她仔细端详着内室的摆设,却只见一张檀木的案桌,上面摆放着紫砂茶壶与一个茶盏,靠墙处是放着书柜,里面存放的全是些兵法古籍。一道屏风挡开,床榻随即映入眼帘,一侧则是衣柜,她好奇地将衣柜打开,里面果真全然皆是玄色的衣袍,再无别的花样颜色。

  谢辞衍并非是个喜好花哨之人,所用之物皆精简不已。环视一圈,亦未寻到什么有趣之物,当倦意又一次袭来时,嫣昭昭便躺在了谢辞衍的榻上,拿起置于一旁的被褥盖到自己身上。却在拿起被褥后,看见了掩藏在厚长被褥后的小暗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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