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143-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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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2-11

盏中茶水依然温热,溅湿了洛高崖鞋袜,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看着彭怜,
良久才道:「你……你说什么?」

  他目不斜视挥了挥手,听见屋中异响进来的书僮赶忙退了出去。

  「母亲说……」彭怜将母亲所言当日如何与那男子相识相爱而后私定终身最
终生养自己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母亲只知道那人相貌英俊体态风流,文
采又好还会武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称姓彭,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那为何她觉得那人便是……便是秦王殿下?」洛高崖深深吸了口气,心中
存着一丝侥幸。

  「母亲说曾见过父亲有一方印章,上面写着八个小字,『晏家江山,文修武
备』,当今天子乃是晏文,秦王殿下,便是晏修……」

  「不可直言天子名讳!」洛高崖绕过书案,走到门边对书僮说道:「你且走
远些!」

  他随即关好门窗,走到一边坐下,招呼彭怜坐到自己身旁,小声问道:「你
母亲果然见过这枚印章?」

  见彭怜轻轻点头,洛高崖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良久站
定,死死盯着彭怜看了半晌,直将他看得头皮发麻,这才轻声说道:「昔年老夫
在京中时,远远见过那秦王一眼,是以印象不深,如今细细观之,你果然与帝王
血脉相貌上有些相似,你母亲所言,只怕十有八九是真。」

  彭怜不由好奇道:「岳父大人也曾在京为官,为何竟不知秦王相貌如何?若
小婿果然是秦王与母亲所生,也该与当今天子有些相貌相仿才是,为何岳父大人
如此难以确定?」

  洛高崖苦笑摇头说道:「你当当今天子是谁都可以随时见到的?便是老夫当
年殿试,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怎么能看得清楚?至于那秦王殿下更是深居简出,
寻常轻易都不露面的,也不结交文武大臣,老夫当年不过一个从七品翰林检讨,
哪里有机会与秦王殿下接触?」

  「天家贵胄,贵不可言,你若真是秦王世子,只怕……」洛高崖欲言又止,
尝尝叹了口气,有些难过说道:「果然人生在世总是乐极生悲,早前还说烟儿终
身有靠,此时才知,原来却是镜花水月……」

  彭怜眉头一皱,不解问道:「小婿懵懂,不知其中究竟,还请岳父大人指点
迷津。」

  洛高崖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可知当年安王之乱?」

  彭怜轻轻点头,他还是从恩师玄真处听来此事,大概知道一些,随即问道:
「这与秦王有何关系?」

  「这其中自有一段曲折,你且听为师为你一一道来。」洛高崖娓娓道来其中
原委,说道:「安王姓晏名成,乃是昭帝幼子,昔年昭帝早夭,本该晏成继位,
但其时……」

  他声音压得极低,便连彭怜这般耳力听着都有些吃力,小声说道:「宪帝手
握兵权权倾一方,于宫中继承大宝,将晏成封了安王贬黜地方……」

  「当今天子与那秦王殿下,便是宪帝之子。」彭怜微微点头,不需洛高崖明
言,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熟读经史子集,早知帝位之争每每血流成河,安王年幼,主少国疑,有宪
帝晏周那般强力叔父,自然抗衡不得,失了江山。

  而后天子猜疑诸般折辱,待晏周病故去后,安王一来以为时机一到,觉得有
机可趁,二来此时再不举事,以后更加没有机会,于是铤而走险,遂有安王之乱。

  「其时宪帝驾崩,当今天子继位,安王以为时机已至便举兵而起,一时战火
汹汹,江山便要变色……」洛高崖小声低语,知道此时父子二人所言乃是大逆不
道之语,自然无比小心谨慎,「但天子与秦王当年辅佐乃父占了江山,这些年来
厉兵秣马,早就防着安王此举,虽是新君继位各州有所观望,终究大势所趋,安
王从起兵到被灭门,连百天都没用上便彻底覆灭了……」

  彭怜轻轻点头,恩师虽只寥寥数语,却不知当年如何血雨腥风,有多少人离
乱生死、家国情仇掺杂其中,恩师玄真便因此家破人亡流落天涯,不是侥幸被师
祖收留,只怕早就成了路边白骨、荒野孤魂了。

  「当今天子只有兄弟二人,当时兄弟齐心夺下江山,到了坐江山的时候,自
然便要相互提防,真是因此,那秦王才避居不出,每日里贪杯好色、声色犬马,
竭力自污名声,只为安了帝心……」

  洛高崖轻轻摇头,叹气说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但当今天子血脉不行,
身下儿女众多,真正养大成人的,却只有两位皇子……」

  「大皇子晏明乃是秦后嫡出长子,本来该是帝位最好继承人选,但他十七岁
时郊猎坠马而死,身下无儿无女,这一支血脉自然就此断绝;至于那二皇子晏德
则是体弱多病,如今未及弱冠,能不能活到二十都是未知之数,去岁大婚,如今
听着京里传闻,太子妃倒是有喜了,还不知道生下来是儿是女……」

  彭怜听得入神,他早就听洛潭烟提起过,当朝太师便是洛高崖座师,他与当
今天子多少算是同出一门,自然对京里诸事知之甚详。

  「那岳父大人为何一听小婿是秦王所生,便如此担忧?」

  洛高崖叹了口气说道:「秦王府上美女如云,但是王妃侧妃就不下七人,却
除了两个女儿外一无所出,老夫听闻秦王早年与王妃育有一子,却在十六岁时死
于非命,至于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却非我辈中人所能了解。」

  彭怜悚然而惊,在他心中,秦王好色风流,必然身下儿女众多,多自己一个
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是以对此事并不如何在意,如今见洛高崖如此郑重其事,
听老师如此一说,才知道其中险恶,果然远超自己所料。

  便不说帝室血脉衰微,单是当年晏周篡位一事,若晏修有意效仿,便能师出
有名,到时晏文一死,晏德再命不久长,襁褓幼子登上宝座,自然便要皇后垂帘
听政,其时晏修若在,岂肯容许这晏家江山旁落人手?

  晏修一直一无所出,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尤未可知,若是他知道了自己遗珠
西南,就此动了争锋之心,自然牵连无穷,以洛高崖看来,女儿并非平步青云,
而是踏入了生死存亡之境。

  一念至此,彭怜拱手作揖行了大礼说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无心功名利
禄,也不稀罕那秦王世子名头,若时机不对,便与烟儿云儿泛舟江海之上,绝不
肯去招惹这些恩恩怨怨!」

  洛高崖见他说得郑重,微微松了口气说道:「你有这番心意,老夫倒能略略
放心,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生在世,总有许多身不由己,你独具慧心,如何
见机行事老夫倒不担心,只有一样,事不可为之时,万勿凭恃一己之力,试图力
挽狂澜,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势若成,还需顺势而为才行。」

  「小婿谨遵岳父大人教诲。」彭怜执礼甚恭,连忙答应,随即又道:「只是
明年进京会试一事,依家母之意,倒是不能去了。」

  洛高崖摇头说道:「自然不能去了,你若真是帝室遗珠,多一个少一个进士
头衔也是无用,生死事大,不可不小心谨慎。」

  「依小婿之意,便就此归老田园也好,正好玄清观占地广大,容得下小婿一
干家人。」彭怜萌生退意,从前只觉天下之大自己无处不能去得,如今却觉得,
红尘虽然广大,似乎却没有自己容身之地。

  洛高崖哈哈笑道:「你才多大年纪,便要归老田园!老夫年过四十,也没想
着告老还乡,人生在世,除了为官一任,仍有许多事情大有可为!你若不肯涉足
官场,便学老夫深研学问、著书立言便是,以你才华,只怕成就比老夫还要高些!」

  洛高崖引领一省文风,隐为西南文学泰斗,如此期许,已是极高,彭怜被他
激起万丈豪情,不住点头说道:「岳父大人指点的是,小婿如此大有为之身,倒
是不必如此老气横秋!只是早前母亲曾遇到有人上门探访,巡按大人下属又打听
舅父底细,小婿只怕果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是秦王寻来强行认亲……」

  洛高崖轻轻摇头,「以老夫观之,秦王先是辅佐父兄夺下江山,而后深居简
出,从不与文武大臣往来,可谓深谙韬光养晦之道,每日里又以声色犬马恶名自
污,显是极有城府之人,便是他要来相认,也不会大吵大嚷弄得天下皆知,这点
怜儿倒是不必担心。」

  「秦王若是无心那三尺宝座,便是你二人父子相认变也无妨,若他因为血脉
传承变了心思,有心一争帝王之位,你倒是要小心提防,到时不妨逃得远远的。
帝位之争,说是血雨腥风都是轻的,如今四海承平,人心思定,这便是大势所趋,
切不可逆天行事才对。」

  「小婿明白。」

  彭怜又听洛高崖说了些京中秘闻以及秦王轶事,这才告辞出来,到后宅来寻
爱妻美妾。

  他可能是秦王世子一事,如今只有母亲岳溪菱、舅舅岳元祐、舅母柳芙蓉以
及老师洛高崖知晓,彭怜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身边女子,免得惹她们担心惦记。

  当日柳芙蓉与岳凝香一番戏言,如今却已一语成谶,彭怜真个身份显贵起来,
那妾室之位便尤为重要,是以柳芙蓉临去之前便曾私下里对彭怜说起,与凝香婚
事却是不能再拖,要他尽早回返省城,行了纳妾之礼。

  如今他是帝室子孙,便是不能相认,身份自然也贵不可言,再纳岳凝香为妾,
便是顺理成章,便连岳元祐这般守礼之人都说不出二话来,毕竟莫说是他,便是
洛家,能将女儿嫁入王府为妾,也是一桩显要之事。

  也只有洛高崖这般清高之辈,才觉得将女儿嫁入帝室乃是不幸之举,在他心
中,只盼女儿女婿举案齐眉,能平安终老便好,荣华富贵倒是不必强求,以身涉
险更是万万不可。

  彭怜轻车熟路,很快来到后院栾秋水房里,却见爱妻正与母亲说话,应白雪
坐在一旁,只是柔媚笑着,气氛竟是无比和谐。

  屋中再无别人,栾秋水为与情郎偷欢方便,早以清净为名,将晴翠打发了出
去,好在有洛潭烟没有丫鬟服侍在前,她这般作为,倒也不算惊世骇俗。

  见他进来,三女各自起身,彭怜见状笑道:「水儿莫要起身,被人见了,只
怕惹来非议。」

  栾秋水与女儿相视一笑,乖巧说道:「相公回来,奴自然要起身相迎,这院
子也无旁人,相公倒是过于小心了……」

  彭怜喜她娇媚,过去将母女二人抱在怀里任其坐于腿上,笑着说道:「能得
你们母女三人倾心服侍,为夫实在三生有幸!」

  一旁应白雪掩嘴笑道:「再过几日,相公便能与水儿妹妹长相厮守了。」

           第一百四十三七章 李代桃僵

  深秋将至。

  十月二十三日,彭怜携家带口搬往省城,兴盛府诸般事物能变卖的尽皆变卖,
不能变卖的都送入洛府,自此以后,彭怜便定居省府,再不会回到兴盛府来了。

  虽然明知与情郎早晚相聚,栾秋水仍是在彭怜来告别时满是别情,她真情外
露,洛高崖倒也不以为意,到时两地相隔,自然不便时时亲近。

  十月二十五日,彭怜夫妇忽然接到家中噩耗,栾秋水竟是旧疾复发一命呜呼。
夫妇俩与洛行云三人尚未安置妥当,便又重返兴盛府奔丧。

  当日天色将晚时,彭怜乘马、姐妹二人乘车,这才赶到洛府,高大门楼外已
然挂上白色灯笼,管家站在门口,等三人落地,便为她们披麻戴孝。

  洛行云哭得梨花带雨眼眶通红,洛潭烟也泪眼朦胧哀伤难治,好在有彭怜扶
着,才不至于摔倒。

  三人入内拜见洛高崖,眼见父亲仿佛骤然衰老十岁,洛行云姐妹心痛不已,
一问之下,才知究竟。

  原来当日彭怜举家迁走,当夜栾秋水便一病不起,请了城里几位名医来看,
只说是从前旧疾复发,如今回光返照之期已过,小女潭烟婚事已定,这股心气便
再也吊不住,所以才会病发。

  洛潭烟闻言放声大哭,只说是自己害了母亲,洛高崖眼眶微湿,只是说道:
「你娘一直惦记你的婚事,如今你嫁予檀郎,她自然就能放心,此时洒泪相别,
倒是全无遗憾,吾儿莫要自责才是。」

  洛行云也一旁哭泣劝道:「母亲心愿已了,烟儿莫要哭坏了身子才是!」

  彭怜抱起妻子,将她搂在怀中,也是温言抚慰。

  众人哭了一会儿,一起来到灵堂之上,却见栾秋水一身殓服躺卧棺中,只待
与一双女儿见过最后一面,便要封棺了。

  洛潭烟扑到棺材边上嚎啕大哭,早被一众仆妇丫鬟拦住,不让她惊了死者,
洛行云一旁掩面抽泣不止,姐妹两个大放悲声,灵堂上哀戚之意更加浓郁起来。

  彭怜远远望去,只见栾秋水面色煞白,仍与生前无恙,他心中难过,也流下
两滴泪来。

  当夜姐妹二人各服齐缞为母守灵,彭怜一旁相伴,直至翌日天明。

  二十六日又是一番忙碌,直到二十七日清晨,洛府早请了阴阳先生看过时辰,
早已坟上破土开圹,便要下葬。

  洛家亦是城中显贵,洛高崖又是西南文坛巨擘,自然亲友往来云集,盛大场
面,比之潭烟出嫁还犹有过之。

  洛高崖无子,便由彭怜披麻戴孝,跪在柩前摔盆,随即扶柩出城,到南门外
山头下葬。

  洛行云姐妹眼看棺木入土,俱都面现悲戚之色,她二人各自眼看彭怜,眼中
现出忧色。

  而后回灵等事,皆由彭怜居中操持,洛高崖悲伤过度,只在家中歇息。

  又忙两日,洛高崖渐渐平复,彭怜才与姐妹二人一道与洛高崖告辞要走。

  洛高崖脸色极差,对两个女儿悲声说道:「你娘病了这些年,若是当时便去
了,倒也不至于如此让人伤悲,偏偏中间好了,以为能与她做个百年夫妻,忽然
这般撒手人寰,实在让人难过伤心……」

  洛行云红了眼眶,轻声说道:「父亲尚请节哀,母亲已去,您还要保重身体
才是!」

  洛潭烟也柔声劝道:「母亲既已去了,父亲不必过分伤悲,有李、刘两位姨
娘作伴,也不至于过分孤单。我与姐姐也会不时回来探望,父亲莫要过于伤怀才
是。」

  洛高崖点头说道:「你二人与怜儿好生相处,为父这里倒是不必如何惦记,
偶尔逢年过节能回来一趟便已足够,往来奔波、舟车劳顿却是大可不必。」

  众人又说一会儿,彭怜才领着姐妹二人一道告辞离开。

  返回省城路上,洛潭烟握着姐姐洛行云玉手,低声问道:「姐姐……你说母
亲她……」

  洛行云轻轻摇头,指了指前面车夫,随即说道:「婆母未曾说与我听,我也
不知到底究竟如何安排,我看相公颇为笃定,咱们信他便是,到时自然便见分晓。」

  夫妇三人一路无话,回到省府家中,洛潭烟请来应白雪,当头便问她母亲何
在。

  应白雪轻轻一笑,随即说道:「水儿妹妹被妾身安置在一处人家之中,过几
日相公得空,便能将她接进府来,到时姐姐与云儿水儿母女相伴,却不必急在一
时。」

  洛潭烟听她如此笃定,这才放下心来,叹气说道:「我只怕母亲在那棺中埋
入土里生生憋死,却不知雪儿用了什么秘法,能有这般奇效?」

  彭怜却道:「只那夜咱们见时是水儿真身,封棺当日夜里,大概她二人就去
偷天换日,将水儿救出来了。」

  应白雪点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相公法眼!正是如此,不然的话,水儿那
般躺着三天,怕也早就生出乱子来了!」

  洛行云不解问道:「这三日我与妹妹一直都守在灵前,你们却是如何做到这
般神鬼不觉的?」

  应白雪笑道:「中间有一会儿,外间棚子倒了,里里外外闹哄哄乱成一片,
你可记得?」

  洛行云随即恍然,仍是好奇问道:「那棺中岂不是……」

  应白雪点头笑道:「里面只有一支假人,上面写着水儿生辰八字,自此而后,
栾秋水这人,大概便算是真的没了。」

  洛潭烟终于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如此便好,反正早晚相见,雪儿有心保
密,咱们到时便能一见分晓了。」

  当夜彭怜宿在姐妹房里,自然又是一份缱绻不提。

  到十月二十八日这天,彭宅张灯结彩,大门上贴了喜字,几处院落更是红灯
高挂,布置得喜气洋洋。

  黄昏时分,彭怜与洛潭烟与前院厅中高坐,十顶青呢小轿从侧门进来摆于堂
下,每个轿子旁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正值青春年华的俏丽丫鬟。

  首先第一顶小轿帘子掀开,走下一位青春少女,她脸上淡淡脂粉,头上簪满
金银首饰,一身大红吉服,满是富丽堂皇之意。

  一旁唱礼之人唱道:「民女岳氏凝香,入彭宅为妾,见过主母,跪拜奉茶!」

  岳凝香由着身边丫鬟扶着,款步迈过门槛,接过下人递来茶盏,先奉与彭怜,
随即又取一杯茶盏,在洛潭烟面前盈盈跪倒施了一礼,恭声说道:「妾身岳氏,
见过夫人!请姐姐饮茶!」

  洛潭烟笑着接过茶盏,想着眼前女子便是那位险些成了彭怜正妻的岳凝香,
心中自然生出比较之意,果然对方人比花娇,看着自有一股书卷之气,倒也有些
欢喜,轻轻喝了一口说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你我须同心协力,一起辅佐相
公操持家事才是。」

  「妾身谨遵姐姐吩咐。」岳凝香躬身一礼,随即退到一旁。

  随即第二顶小轿掀开帘子,丫鬟扶出一位年轻女子,她同样一身盛装,双眼
却左顾右盼,显然在轿中等得心急了些,眼珠乱转之间,显得灵动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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