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调教记】(4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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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7-29

昨晚小厮来传话时,她猜到是真的有事,且大概是楼家的事,不过心里仍存了一分怀疑,许是恼了她吧,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竟让她觉得有些松快。然而眼下这人就安睡在身侧,心里又生出不忍来。

  李知意嗤笑自己辗转的心思,不过终究怕惊醒了身侧的人,放缓了呼吸。

  一个回笼觉反倒睡得安稳,李知意睁开惺忪睡眼时,唐文绪穿着雪白的寝衣站在床边,外边天色微亮,正是他平日起身的时辰。

  起先,丫鬟们见到唐文绪都吃了一惊,以为二人‘和好了’,这氛围又着实不大像,所以每个人做事时都谨小慎微。

  李知意自然不会让院子里传出他们不睦的闲话,她走到唐文绪身前,伺候穿衣的婢女见状,自动让到了一边。

  二人穿着雪白的寝服,女人细细为男人整理衣着,如同寻常夫妻模样。

  高大的男人展着双臂,懒懒地耷着眸子,目光绕着身前矮自己一头的女人。那张粉黛未施的脸离得很近,可以看到一些未经遮盖的憔悴。

  他昨夜早早就处理好了事务,让小厮那样传话,也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从下属口中听说她早早便去歇息时,他固然气闷,然而听到府里的流言,还是动了恻隐,回了后院。出于男人别扭的自尊,他没有惊动下人,而是像上回一样,偷偷溜了回去。

  甫一进房,他便察觉到了床上的人儿并不平稳的呼吸,显然没有睡着,那时已经将近丑时。若是没回来这一趟,他怕是又要以为她没心没肺了。

  就像祖母没有说那番话,他也不会知道她还会担忧他。在情绪上,她从来都掩盖得很好。

  两人在沉默中穿戴齐整,一齐往棠院去。

  因着是过年,阿兰特意在一堆新裁的衣裳里挑了一件水红的,配上一件藕白的披风。云鬓桃腮,唇红齿白,好似走出画像的仕女。唐文绪看着李知意这身打扮,恍惚间又像看到几年前洛州城外那个圆脸小姑娘。现在回想,端着大人模样,说些唬人的话,倒有些稚拙可爱。

  “我们曾见过。”

  走到冷香园外时,唐文绪冷不丁开了口。

  李知意侧头看向他,面带疑问。

  “六年前,在洛州。”唐文绪补充了一句。

  洛州,那应该是她回去探望祖父祖母的时候。可李知意对唐文绪没有一点印象。

  不,应该是有印象的,只不过只从别人口中听说罢了。

  “不记得了?”

  “那一年妾身父亲事忙,无暇看望祖父母,是以妾身经常往返于京城与洛州。”过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什么人,她已经没有印象了。

  “不记得……”

  唐文绪眯了眯眼,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可是本侯印象深刻。”

  对于他的意有所指,李知意却思索无果:“可是妾身做了什么。”

  六年前的李知意,将将豆蔻的年纪,正是开窍懂事的时候,而那时的她正在学管家、学交际,还有两个严格的嬷嬷盯着,在外更不敢出错,能做些什么惹了他。

  然而他嘴边勾起了笑:“不记得便不记得,总之,是你先招了我的。”

  李知意心头一跳,垂下眼眸,心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口击鼓一般,闷疼从心脏占满整个胸口、袭上额角,就连呼吸都滞涩起来。

  “怎么?”身侧的人儿慢下步伐,唐文绪也停下脚步,然而低头一看,李知意惨白的脸色便撞进了眼底。

  “许是昨夜睡的不好。”她解释的话音未落,手就被唐文绪抓了去。

  火热的大手攥着她的,像个刚烧好的手炉,热意直传到心底,甚至那股心悸都被压了下去,她像看到暗夜里寻到光源迷途者,下意识地靠近、抓紧。

  而唐文绪正专心感受着掌心的脉搏,并没注意到,他眉心渐渐拢起,饶是他这样只知道皮毛的人也觉察出这脉象的不对劲来。

  “无事的,先去棠院吧。”李知意低声说,但没有挣开那只大手。

  “身体都这样了夫人还在想这个。”

  他的话音转而低冷:“本侯该夸你一句”尽职尽责“吗”

  “疼…”李知意已经听不清唐文绪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的手被攥得有些痛。她面前的雪色晕成一片,光源渐渐缩成一点。

  唐文绪眼疾手快地捞住软倒的人儿的细腰。

  真正将人揽在怀里时,他才感受到了轻了许多的重量。

  含糊地骂了句粗口,将轻了一轮的女人拦腰抱起,迈开大步原路折返。

  “叫府医来,快!”



  第47章 中毒



  大年初一。

  维系了数十年安稳的大燕,外无战内无乱,每逢年节,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整个京城都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有片瓦遮身的都在家中享受天伦,无家可归的人在官府安排下亦有地方可去,京城热闹的街道冷清了许多,开阔的街道上只有一层新雪。

  街道上的店铺绝大多数闭了门,剩下多半是卖些必需用品的。

  今日春辉堂也按时开了门,坐堂的只有苏大夫一个人,他孑然一身,以医馆为家,即使年节也会雷打不动地坐堂看病。

  苏大夫往那一坐,便翻开桌上的医书开始看。看完一本书,也是时候闭门休息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图吉利,除了一些急症重创的,没有人会上医馆来。然而他凳子还没坐热,就被门口的吵闹声扰了清静。

  他将书合上,起身探看,几个小厮一阵风似的刮到面前,大冷的天,几个人额上却都是汗。

  打头的小厮三言两语说了原委,苏大夫还没捋清楚,就被连人带药箱塞进了轿子。

  苏大夫外出问诊的经历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也坐过达官显贵派的轿子,可还从没坐过这么快的。他依稀记得春辉堂与宣武侯府隔的挺远,然而从起轿到落轿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苏大夫下了轿子一看,轿夫都是孔武有力的侍卫,还都是练家子,能不快吗。

  苏大夫心里咋舌,方才听那小厮所言,府上主子身体不适,也不知道是什么急症,才要如此匆忙。

  从偏门进了侯府,到了侯府东苑,苏大夫才得知是侯夫人突然晕倒了,恰逢府上的府医又放了年假。

  “其实陈大夫还有两个学徒,不过侯爷觉得他们技艺不精,这不,把您请来了。”小厮在前边引着路,一面解释道。

  苏大夫听罢,心中更多了几分慎重。

  大房的后院原本一片寂静,见得个提着药箱的人,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霎时活络起来,其中一个身量颇高的侍女三步并两步迎了上来。

  领路的小厮冲她道:“阿兰姐,这位是春辉堂的苏大夫。”

  阿兰略一颔首:“苏大夫请随我来。”

  走进里间,入眼是窗边一个高大的侧影,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窗台上一枝插在花瓶里的梅花,因为料理得当,还没有凋谢。听到丫鬟禀报,窗边的人转过身来,一双摄魂夺魄的凤眼含着迫人的审视将他打量了一眼。

  苏大夫不卑不亢地长揖道:“草民苏绩,见过侯爷。”

  “先把脉吧”

  苏大夫将药箱放在一边,搭了一会儿脉,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内间的气氛一时凝滞。

  “中毒?”

  唐文绪背对着窗,周身被幽冷的晨曦包裹着,仿佛连带着声线也冷而平,不像疑问,倒似陈述。

  内间除了昏迷不醒的李知意,便只有唐文绪、苏大夫,以及阿兰。各院派来的嬷嬷早被唐文绪撵到了院子里。是以,只有阿兰看到了唐文绪脸上一闪而过的怔忪。

  “是的,看脉象虽然像气血亏空,但夫人应当是中了某些慢性毒,才有气血亏空的症状,索性中毒并不算深,但现在的问题是,还无法确定所中之毒为何,苏某只能开一些温和方子延缓,解毒方法却还要研究。”

  目光兜转着落到那只皓白的手腕上,唐文绪沉声:“请苏大夫暂住侯府为夫人调理身体,库房药材尽管取用。”

  苏大夫对高门大户的腌臜事亦有些了解,既不多说也不多问,躬身道:“苏某自当尽力。”

  唐文绪略一颔首,冲阿兰说了一句:“照看好夫人。”

  阿兰红着眼,咬了咬唇,应道:“是,侯爷。”

  唐文绪往出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唇动了动,嘴边的话却成了:“若她醒来,先通知本侯。”

  玄色的衣袂掀起一阵冷风,珠帘噼里啪啦地晃动着,抬眼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侯爷屏退了所有下人,关在房中半个时辰,终于出了门。

  大年初一的,侯夫人忽然病倒,原本就不太吉利,侯爷还大费周折去请春辉堂的大夫,闹得阖府皆知。还是老夫人率先表态,派了心腹郑嬷嬷来,才使得议论平息。

  “回去告诉祖母,只是气血不足,已经留下苏大夫为夫人调理,让她老人家放心。”唐文绪同郑嬷嬷这般道,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足以传到在场的人耳中。

  郑嬷嬷脸上忧色稍褪:“侯爷若是得了空,去棠院同老夫人好好说说,老夫人听到夫人忽然晕倒,很是担心。”

  唐文绪道:“此次是本侯小题大做了,累得祖母担心,一会儿定去请罪”

  郑嬷嬷宽了心,回棠院报告老夫人去了。

  唐文绪往前院走去,眼里的轻松也渐渐凝成了冰。刚迈进书房,便有一黑裳侍卫前来禀报道:“侯爷,人已经带到。”

  “带过来。”

  侍卫闪身消失。

  唐文绪站在书房中,冷硬的书房一尘不染,却毫无人气,只除了案上一枝梅花,还有些生动的意趣。

  唐文绪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侍卫们的效率很高,没过一会儿,两个侍卫便一左一右,架着一个素色衣裳的女子到了书房门口。

  那女子抬了脸,凉薄的眼神配上那并不丰满的面颊,显出几分狠绝,赫然是粟娉。

  唐文绪回首看了一眼案上的梅花:“去院中。”

  院子里又纷纷扬扬下了雪,唐文绪在廊下摆好的太师椅上坐下,冷眼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女人披了满身雪白。

  “是你做的?”

  闻言,粟娉慢慢抬起了头,有些得意:“侯爷即便严刑拷打,将刑室的刑具都用上,也无法从我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在侯府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在此刻当一颗皇后的弃子么?”

  粟娉幽幽地笑了:“都到这时候了,侯爷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呢?”

  “早该在发现时就杀了我的,你算计来算计去,结果反倒让李知意遭了殃。”

  许是冻的,粟娉连连打着冷战,说话都像是咬着牙槽。风将她散乱的发髻吹散,几缕枯发在脸上飘荡着,好似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

  唐文绪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见此,粟娉反而笑得更开,沙哑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按住她!”

  两个侍卫利落地制住粟娉,将她下巴卸了,才免得她咬舌自尽。

  “关起来吧。”

  粟娉呜呜咽咽地被拖了下去,雪地上留下一团凌乱的痕迹。唐文绪坐在廊下,看着雪花欶欶地落,慢慢将那团痕迹掩盖。

  “侯爷,粟娉最近接触的人里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一旁的黑衣侍卫道。

  “继续查,从伺候夫人的人里查,谁都不能放过。”



  第48章 初见



  雪慢慢停了,位于地下的刑室愈发阴冷,铁栏上都凝着暗红色的冷光,寻常人是呆不住的,但这里关着的必然不是寻常人,有的是武功高强的细作,有的是背负人命无数的杀手。

  在刑室最深处,铁链悬吊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人影,那人垂着头,分不清男女,甚至分不清死活,只有被带刺的长鞭狠狠笞在身上时生理性的颤抖,才辨别得出这人尚有一口气在。

  鞭子呼呼地破开空气,溅起的血点有的落在铁栏外的人身上,那人眼睛未眨,只有眼里丝丝红血丝显示着他的疲惫。

  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粟娉还是没有开口。

  唐文绪原以为,被皇后当做弃子,去掩护另一个细作的粟娉会比较容易妥协,谁知用了两个时辰的刑,粟娉再没有多余的话。他的心情也从不耐烦,渐渐转成冰冷。有一瞬间,他甚至动了将后院的人拷打一遍的念头。

  “侯爷,后院来人了。”一个侍卫过来禀告,声音很快淹没在挥鞭声中。

  唐文绪霍地站起身,引得那两个侍卫也停下了动作。

  “什么?”

  “禀侯爷,夫人醒了。”侍卫尽责地重复了一遍。

  铁栏另一端的粟娉抬起头,隔着乱发只能看到一只眼睛,那只眼睛亦是通红。

  “咳……你,就……看着她一点点死去吧。”她脱臼的下颌骨被重新按了回去,剧烈的痛令她说话很不利索。

  唐文绪嘴边漾出笑意,只是因着那双透着阴冷的眼,不复平时风流雅致,形容有如修罗。

  “想死是么?”

  “继续用刑,若是她撑不住了,便用丹药吊着命。”

  撂下一句话,唐文绪大袖一挥,离开了刑室。

  唐文绪健步出了前院,穿过一道联通前后院的拱门时,却不觉慢下了脚步。

  饶是如此,他依然不用片刻就到了。

  过往的下人低着头朝他行礼,没人发现他的踯躅。

  门咿呀一声开了,蓉姑走出来,见唐文绪站在门口,忙行了个礼。

  “侯爷,夫人醒过来了”

  “人怎么样?”

  蓉姑掩嘴笑了一下:“自是没什么大碍的,旁的,侯爷不如亲口问问夫人。”

  显然蓉姑还什么都不知道。

  唐文绪迈进门,出乎意料的,房间里只有李知意和阿兰两个人,小几上放着一个空碗,阿兰正在给李知意擦拭嘴角。

  听到他的动静,李知意抬首望来。虽然隔着一道朦胧的帘子,二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唐文绪便知道,她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阿兰走后,唐文绪问道。

  李知意敛眸笑了笑:“嬷嬷都说,妾身只是气血不足,只有阿兰一直不说话。”

  “的确不是。”

  “是中了毒。”

  “但很快就会配出解药的。”

  也许是早有了预感,知道自己中了毒时,李知意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但她依然用了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难怪……”

  “此事过错在我。”

  李知意错愕地看着他。

  “粟娉是细作,此事我很久之前便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动她,才在前阵子,也就是离京那段时间,让皇后的人有机可乘。”

  “下毒的是她?”

  “不是,粟娉,只是另一个细作掩人耳目的弃子,真正下毒的人还在找着。”

  李知意总算明白,一开始他为何那样说,原来不是安慰,她是真的命在旦夕了。

  见她恍神,唐文绪往前靠近了一些:“是我的错。”

  他不是个喜欢假设结果的人,但是今天,他不时便在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解决粟娉?为什么不多派些人保护?为什么不早一些赶回来?

  最终,他想的是,为什么要卷进这场纷争。然而再转念一想,这场纷争,不正是以这场赐婚开头的吗?

  李知意从怅然中抽离,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唐文绪疾步上前:“哪里不舒服?”

  李知意想摇头,鼻端加重的血腥味又催着她干呕了一通,直到脸儿都通红,眼角逼出泪。

  唐文绪起身便要去找苏大夫。

  李知意叫住他:“没事的,只是不知道从哪闻到了血腥味,便有些犯恶心。”

  闻言,唐文绪的背影明显僵了一僵,李知意这才发现他袍角星星点点的血色。

  “侯爷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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