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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众人一听,立刻明白过来,乱纷纷向霍子孟行礼,随即四散。内侍中为首的
张恽等人都跑去照看受伤的大司马,剩下的小黄门根本阻挡不住这些大臣,只能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转眼间,刚才还人头涌动的东阁便冷清下来,只剩下几名内侍面面相觑。
正不知所措,殿门处人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出来,沉声道:「期门
何在?」
一名内侍赶紧躬下身,「回车骑将军,圣上大行,当时随行的期门武士都被
关在别院。」
「把他们叫过来,老夫有话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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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低低吁了口气,他早就想逃之夭夭,可随着时间推移,赶到的大臣越
来越多,把整个东阁都挤得满满的,自己想走也走不了。眼下倒是个好机会,一
众大臣走得一乾二净,卫尉掌管的甲士也跟着吕淑去了宫外,整个昭阳宫只剩下
几名内侍——还有一帮不知所措的妃嫔。
那些妃嫔都在天子灵寝所在的内殿哭泣,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耳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迅速安静下来,一个个停住哭泣,面露惊色。
程宗扬轻轻放开赵合德,「别作声。」
赵合德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蜷了蜷身子,一张玉脸毫无血色。
程宗扬攀着藻井的板壁往下看了一眼,然後轻轻吹了声口哨。
罂粟女霍然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精光。
她凑到赵飞燕身边,低声道:「奴婢出去看看。」
赵飞燕双目红肿,闻言只点了点头。
罂粟女出了帷帐,却往殿後走去,片刻後,出现在程宗扬面前。
她长出了一口气,一手拍着胸口道:「主子,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已
经出去了。」
「这里不能待了,立刻送皇后回长秋宫,锁紧宫门,看好门户。」
「主子,你呢?」
「我跟你们一起去——给我弄一件内侍的衣服。」
程宗扬刚收拾停当,扶着赵合德下来,金蜜镝已经进了内殿。
离一众妃嫔还有数步,金蜜镝便停下脚步,向赵飞燕俯身叩首,大礼参拜,
然後扬声道:「臣金蜜镝,恳请皇后回宫。」
赵飞燕跪得久了,双腿酸麻,被宫女扶了一把才站起身来,「外面出了什么
事?」
金蜜镝毫不隐瞒地说道:「江都王太子刘建劫持大司马,持遗诏欲登帝位,
被卫尉吕淑逐走。此地不靖,请皇后殿下移往长秋宫。」
赵飞燕扭头看了一眼,悲声道:「天子的灵寝呢?」
「天子灵寝不可擅移,臣会命人看守。」
罂粟女托住赵飞燕的手臂,低语道:「先回去。」
赵飞燕只好对金蜜镝道:「便依卿所言。」
其余的妃嫔都惊慌起来,「娘娘!娘娘!」
罂粟女扭头道:「别吵!都跟娘娘一起走!谁要吵嚷,就留在这里守灵!」
诸女立即噤声。
第三章
一众妃嫔、宫娥、各人随行的内侍纷纷起身,殿中乱成一团,程宗扬拉着赵
合德,趁乱混入人群,小心低着头,免得被人识破。不多时,几名刚被放出来的
期门武士匆忙赶来,持戟拱卫,护送众人前往长秋宫。
刚走上廊桥,几名盔上带着长羽的羽林郎狂奔过来,前面一人单膝跪地,向
金蜜镝施了一礼,「属下冯子都!奉大将军令,前来听命!请车骑将军吩咐!」
另一人道:「属下王子方!奉命听候调遣!」
「就你们几个?」
冯子都道:「还有几个在宫外,属下已经派人去唤了。」
金蜜镝点了点头,「先去後面守着。」
「是!」冯子都与王子方站起身,往後走去。
忽然冯子都「咦」了一声,双眼盯住队伍中一名内侍。
混杂在人群中的程宗扬被人识破身份,只好面露苦笑,竖起手指在唇上碰了
碰。
冯子都心下会意,若无其事地昂首往前迈步。他生得一副好相貌,此时又穿
羽林军的盔甲,愈发显得英姿勃勃,一路上不知收获了多少宫女的目光。
进了长秋宫,沉重的宫门在身後关上,程宗扬才终于鬆了口气。金蜜镝仍然
恪守臣子之礼,未奉诏入觐,绝足不入宫门一步,此时带着召集来的百余名期门
武士在长秋宫外严阵以待,所有前来窥视的内侍都被他毫不客气驱赶出去。
跟来的妃嫔都被安置下来,此时人人自危,宫里的气氛一片肃杀,谁也不敢
乱说乱动。定陶王熬了半夜,这会儿还没醒,趴在盛姬怀里睡得正熟。他们的住
处紧邻着皇后的寝宫,盛姬向赵飞燕施了一礼,便带着定陶王回屋安歇。
等进了寝宫,程宗扬身後的女子才揭开面纱,叫了声「阿姊!」
赵飞燕惊愕之下,然後迎上前去,姊妹俩抱在一处,放声痛哭。
程宗扬顾不上安慰她们,转头对罂奴道:「宫里有哪些人是信得过的?」
罂粟女为难地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长秋宫早被清洗过数次,眼下这
些宫女内侍,只怕一个都靠不住。」
「一个都没有?」
罂粟女想了想,「倒是随定陶王入宫的几名宫人,说不定还可靠些。对了,
还有一人,当能信得过!」
「谁?」
罂粟女走到寝宫外,在偏殿一处小阁的门上敲了敲。
房门无声地打开,一名身材魁梧的内侍走了出来,他穿着宽袖乌衣,头上戴
着貂蝉冠,却是中常侍中名列第一的单超单常侍。
骤然见到程宗扬,单超眉棱骨微微动了一下,随即低哑着声音问道:「天子
安在?」
「天子已经驾崩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超已经听到宫里的哭声,但还是心存侥幸,听到此语,双目顿时红了。他
摘下貂蝉冠,用一条白布束起头髮,然後才道:「我昨晚本该随驾,但途中耽误
了片刻,待我赶到昭阳宫时,宫门已经被封,周围都是北宫的人,于是我就到了
长秋宫,幸得娘娘收留……其他人呢?」
「具瑗被吕氏的人杀了。徐常侍、唐常侍和左常侍都被抓了起来,眼下生死
未卜,倒是中行说逃了出去。」
程宗扬简单说了昭阳宫中发生的事。听到中行说劫持吕冀,以单超的冷峻,
脸颊也不禁抽了抽,「这厮好大的胆子。」
「他胆子再大,这次也押错宝了。」程宗扬道:「刘建若是为帝,必将祸及
汉国。」
「为何?」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黑魔海啊!
「刘建居心险恶,他若当登上帝位,连皇后都性命难保。」
单超盯了他一眼,目光仿佛尖锥一样,直刺到程宗扬心底。
程宗扬心头一震,这单超修为可高明得紧,难怪能从吕氏的掌心中逃脱。
「我应该做什么?」
「你只有一件事,」程宗扬道:「守护好定陶王!他是咱们唯一的活路。」
单超眉头挑了两下,他听出了程宗扬的意思,但眼下一边是拿了玉玺、虎符
矫诏自立的江都王太子;一边是一手遮天,势大难制的外戚吕氏。而己方只有一
位出身寒微,无所依凭的皇后,一个年仅三岁的婴儿,想与他们争夺帝位,不啻
于以卵击石。
他咬牙道:「单某深孚皇恩,自当以死报之。」
「别担心,皇后也不是全无倚仗。」程宗扬指了指宫门方向,「眼下车骑将
军金蜜镝正带着期门武士守在外面。」
单超「呼」地喘了口气。金蜜镝与霍子孟一样,是朝中实打实的重臣,有他
守在外面,可抵万军。
「无论如何要守好定陶王,」程宗扬又专门嘱咐道:「他若是出事,我们就
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单超点了点头,走到定陶王居处的门外,盘膝坐下。
「还有一事。」罂粟女拿出一隻剥开的蜡丸,「这是一名臣子弹过来的。」
程宗扬接过来,展开里面的丝帛,不由露出喜色,「这钱总算是没白花!」
「是什么?」
「你不用管了。」程宗扬收起丝帛,「单常侍负责定陶王,赵皇后这边就交
给你了。这宫里无人可信,你要多留心。」
「是。」
「等一下!」程宗扬揉了揉额角,迟疑片刻才道:「赵昭仪的尸首在昭阳宫
的偏殿,这会儿应该无人看守,你想办法把她的尸体带回来——别让人看见。」
罂粟女一脸为难,盗尸也就罢了,可这边宫里都是人,想不让人看见,谈何
容易?但主子吩咐下来,再难也要办到,罂粟女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是。」
寝宫内,赵合德正在姊姊怀里哭泣,「我亲眼看到,她被那个大司马生生绞
杀……她死的时候,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穿……」
赵飞燕玉容惨淡,显然也没想到昭阳宫中会有如此残忍的一幕,更没想到吕
冀竟然敢在天子尸骨旁如此行事。
珠帘一阵摇晃,程宗扬大步进来。
赵飞燕惨然一笑,「多谢程公子,护得舍妹周全。」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娘娘既然将令妹托付于我,我就算拼上性命不要,
也要护得令妹安全。」
程宗扬说得大义凛然,赵合德却不由自主地双颊一红,垂下头去。
程宗扬道:「宫里的秘道在哪里?能通到外面吗?」
「就在殿後,能通到外面。」
程宗扬以手加额,「太好了!」
赵飞燕咬了咬银牙,「还请公子援手,把舍妹也带出去。」
「我这会儿不方便带人,合德姑娘最好先留在宫里。」
赵飞燕凄声道:「公子……」
程宗扬这才发觉她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逃跑,只是出去找几
个人商量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赵飞燕半信半疑,自己身为皇后,想走也走不了,换做旁人,此时若是能出
去,肯定有多远走多远,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到这龙潭虎穴之中。
程宗扬安慰道:「你放心,我要是一去不归,必定会把你们姊妹都救出去,
绝不会把你自己留在宫里。」
赵飞燕面上露出一丝感激,「公子仁德,飞燕永世不忘。」
程宗扬转身要走。後面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你可小心……」
程宗扬回过头,朝赵合德摇了摇手,笑道:「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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