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惹云烟】(第二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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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7-26

性,不要命地进攻,手头的狼牙棒几乎舞出了残影。

  苏越有些心惊,且战且退,刀哥正要欺身上前相助,却见双目赤红的蛮子虎躯一震,猛地低下头颅,死死盯着从胸口穿心而过的深红色剑尖,僵硬地倒了下去。

  去而复返、鬼魅般轻灵掠下的少女神情冰冷,提着血淋淋的长剑一言不发拾级而上,一剑斩断珠帘,苏越忙丢下狼牙棒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两名军汉押着一块头高大、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走出庄园,后面还战战兢兢地跟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个徐娘半老,另一个约莫还未及笄,二女眉眼间有些相似之处,瞧着都是祈国人。

  少女口中的叛徒小矮子被人半死不活拖出来丢上了马,剩余的个别朔军俘虏则是带不走也放不得,少女下令全数就地格杀。

  园子里传来人头落地的声音,中年男人停下脚步。

  “老实点!”负责押送的汉子加大力度警告道。

  刚要翻身上马的少女回头看向男人。

  男人闭了闭眼睛,而后盯着少女恨恨道:“小女娃真是雷厉风行!”

  竟是地地道道的中原话。

  少女注视着他,面无表情:“所以呢?已经是最痛快的死法了。”

  男人愣了一瞬,少女再不看他,紧了紧因伤口拉扯而略微泛红的绷带,收齐缰绳翻身上马。

  “少他娘废话,傲恩其。”刀哥率先提着血淋淋的砍刀从园子里走出来,路过的时候踹了中年男人一脚:“或者说,宋...ε=(′ο`*)))唉等等,你祈国名儿叫啥来着?哦,宋皓是吧?”

  傲恩其一个趔趄,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镇子北边听到动静的人家偶有打开门窗偷瞧议论的,更多人则是噤若寒蝉,直到镇子口的动静彻底消失才敢探出个脑袋来。

  此行乃是越境截人,尽管是偏远一带的小镇,当地亦无正规官兵把守,一行人还是策马飞驰溜得极快。

  玉翎关,御北军驻地之一。

  “老大老大,你是不是伤到了?那边交接完哒!”苏越掂着荷包走上来,嘴里叨叨个不停。

  “上头表扬咱虎贲一队嘞!讲咱勇猛,这回一个没死,上了战场都是好把式。不过俺jio得,毕竟一队嘛,大家都是选出来滴精英,勇猛点才正常不是?然后老大你猜咋滴,上头那官官喊人来分银子,挂了彩滴分yo(药),刀哥突然来了句不如逮酒庆祝,跟到就挨骂了,哈哈...”

  少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更换着膝盖上的绷带,有些心不在焉。

  “嗯?啊嗯...没有,就是之前训练划的伤。”

  “哦。”苏越挠挠头站在一旁,视线扫过少女卷起的灯笼裤和月下萤白如雪的光洁小腿,忙抬起头去看月亮。

  “我今天使暗器当面杀了那人兄弟,又从背后捅了人心窝子。”少女突然看向他,表情有些复杂。

  “那般死不瞑目的样子,看着有些难受。”

  “害,俺以为啥嘞。”苏越道:“老大想哈,不早点给人弄死,万一他两个给你围到起,一人一棒头,你猜得不得留情?浪大个棒头敲你这小脑袋瓜,脑浆子阔嫩都要流一地咯!老大死滴惨兮兮,他们把俺一围,俺也要挂咯,那好划不来。”

  「听上去怪怪的」少女心想。

  “算了,道理没错,是我太矫情了。”少女叹了口气:“你死我活的时候那里计较甚么手段,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嘿嘿,就是嘛!”苏越又道:“老大心态好,今儿还保护了俺嘞!”

  “阿越又在取笑我了。”少女冲着面相憨厚的青年微笑:“睡不着,练剑去!”

  “嗯?浪晚还练?老大,俺娘讲多睡觉皮肤好。”

  “不好好练剑习武,怎对得起阿越数次将后背毫无保留交付与我?”少女调皮地眨眨眼。

  美人初长成,月光下风华刹那,直教这黑面青年看呆了去。

  “这把剑的主人可不简单,不能落了他威风!”

  “哪个?”苏越回过神来,大黑脸在月下即便有些泛红也瞧之不见:“俺老早就好奇了,你介把剑咋浪个锋利?俺走镖浪多年都没见过比它还锋利滴。”

  “保密!”少女狡黠道。

  苏越不满:“切!老大讲滴那人,讲不定还没得俺便宜师父厉害嘞。俺那个师父是真滴厉害,少讲是个将军,就是人太坏。嗯,坏。”

  少女笑,青年愣了愣,也跟着笑。

  “阿越,谢谢你。”少女轻声说。

  “哈?不敢当不敢当...”

  同一片夜空下。

  恰逢封阳天弥节。

  “天弥”即“天满”之意,在气候寒冷的北地,人们眼中的“天满”自然是一年之中太阳最温暖、光热至盛之时。

  北朔各个部族的习俗不尽相同,不过这天弥节乃是举国共有的大节日,其具体时间因地域不同而有所差别,多集中在巧桂两月之交。

  朔帝阿斯尔喜欢与民同乐,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前线是否战火纷飞,只要碰上这些传统佳节,他都会依照当地的风俗盛装出席。

  是夜,宴会结束后的阿斯尔兴致高昂,带着一众亲信和大臣们登起了山。

  半山腰高高的瞭望原上,阿斯尔一席女式的牡丹红曳地长袍,双腿交叉凭栏而立,吹着冷风醒酒。其身形高大,右手扶着栏杆,左手撑在额头上翻起在风中凌乱的留海,堂堂一国之君摆出慵懒随意的姿态,与大祈皇帝李焕延的霸气沉稳大相径庭,却别有一番气度。

  <真美。>朔帝俯瞰封阳城里的万家灯火感叹道<其实中原大地的所谓美景未必胜过吾等故土,是也不是?>

  无人应声。

  开玩笑,鬼知道这皇帝想表达什么。有时候即便是面对相同的情形,他都会一改上次的说法。

  总归随行众人都明白一点,眼前的皇帝对于中原有着终其一生的执着,胜过百年来任何一位君王。

  <封阳城...号称吾大朔第二都,确是个好地方。>朔帝话锋一转。

  <柳琮山是不是还打到过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众臣皆是屏息凝神。

  打没打到过您还不清楚?

  <回陛下,是的。>亲信中离皇帝最近的老者上前一步。

  这老者脸上戴着做工精巧的玉狐面具,其白发飘飘,身形昂藏挺拔,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真气人啊,什么坏事都有他,得把他杀了泄愤。”阿斯尔突然换成中原话,侧首看向面具老者:“嘿,你有办法的吧?”

  “回陛下。”那人眼神淡漠:“可以试试。”

  “嗯?”阿斯尔挑眉:“真有办法?”

  又见他摊了摊手,环顾四周。

  “这里有谁打得过柳琮山吗?”阿斯尔咧嘴,语气夸张道:“出来吧!朕的勇士!”

  “...”面具人在面具之下扯了扯嘴角。

  “办法暂时没有,但杀人和打仗不同。”面具人意味深长道:“攻城略地难,人却很容易死。”

  “行,那你慢慢想办法吧!殿中人随你调用。”阿斯尔将收纳在袖口的几株蒲公英花取出,在手中轻轻揉碎,自高处纷纷扬扬洒落。

  “等你的好消息,乌日格阁下。”

  【阿斯尔】北朔国君

  卷贰

  第一章

  离州西北,暮雪关。

  广袤无垠的草原如同一张苍绿的画毯延伸至天际,不知名的野花或紫或红,竞相点缀。

  几处浅滩镶嵌在草地间,忽有一列军骑飞驰而过,马蹄在日光下溅起晶莹水花。

  城楼上松绿长衫、气质内敛的儒雅男子负手屹立,望着由远及近的黑点,神色稍显凝重。

  前线送来一批又一批军报,慕容钦一仍不免忧心忡忡。

  相较于暮雪关雨后的碧空如洗,此地向北延伸约两百里,天色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味道来。

  朔国南部重镇,喀鲁坦城一带的天空现下悬满了风暴状云弧,一层层乌色弧脉让穹顶从视觉上降低了许多,云底的纹路仿若巨浪,好一个黑云压城城欲摧。

  正是在这般诡秘而壮丽的映衬下,史诗级的大战在城外的平原爆发了半日有余,战火与马蹄将原本富饶的草地变得荒芜凌乱。

  北地战马矫健,士兵蛮武,城防构筑却远不及建造技术优良的祈国,投石器和攻城锤的力大砖飞使得黑云下的城墙摇摇欲坠,城墙上遍地横尸残骸,断裂的箭羽、破碎的盾牌随处可见。

  直到钩锁和云梯相继钉上城墙,城门外已是尸横遍野,城楼上有那幸存的守军也早早吓破了胆,作鸟兽四散而去。

  城门大开,主城墙被祈军迅速控制,城外包围圈中另一波敌军增援却仍在负隅顽抗,劣势明了也不见得丝毫退缩,冰冷的钢刀划破空气,擂鼓声震动天际,连大地都要抖上几抖。

  只见一黑甲猛汉身长八尺,手提长枪,动作大开大合,枪尖所至无人能近其身,胯下白驹在战场中奔逸绝尘,更是尤为显眼。

  这猛汉亲率先锋军杀出血路,势如破竹夺得要害阵地,在敌军增援蜂拥而上之际遁入层层竖起的盾甲当中,全局指挥着兵阵动向。

  此人悍勇非常,撕开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却毫无恋战之意,阵外接踵而至的敌军将领意欲与之一分高下不得,于是一个个扯着嗓门高喊懦夫、徒有虚名、只敢龟缩在阵地里的小辈...

  “叫叫叫,叫个鸡毛。”

  这人在马背上调转身姿,对着远处的敌阵啐了一声:“爷何等身份,是你们想战便战的?”

  城外的柳家军主力以三面夹击之势蚕食援军,战火燃至傍晚才在大雨中寂灭。

  近两月来,朔军在战线东侧对上素有“护国神盾”之称的御北军乃是久攻不下,双方对峙已久,西侧战况则是愈演愈烈——定远军以半数兵力死守各大要塞,柳家军一系则以攻代守,在柳琮山的带领下兵分多路,避实击虚,仿若大草原上的几抹幽灵,逼得敌军四处奔走、辗转回防,仍未免今日败得彻底。

  此时天幕暗沉,城墙上被洗刷过的青砖布满战痕,瓦砾崩碎零落。下方是雨打飞尘,能够吸进肺里的似一种怪味,仿佛混杂了草香、细尘、汗臭、血腥和铁锈等诸多味道,一呼一吸实在称不上舒适。

  身披锃亮黑甲的铮铮铁汉在周遭的清点声中微眯着眼,倚靠在白驹湿了毛发却依旧威风凛凛的躯干上,似在闭目养神。

  汉子眉角挂着水珠,雨水自上而下划过刚毅俊朗的侧脸、浅而泛青的胡茬,又滴落至黑甲的鳞片缝隙里,顺着纹路润湿甲面。

  时间流逝,马蹄声在等待中由远及近。

  来人乃是先锋军骑兵校尉,只见其翻身下马,在柳琮山面前毕恭毕敬行礼道:“报大将军!城内初步盘查完毕,先行部队已安排妥善。”

  柳琮山睁开眼,明眸晶亮透彻,隐去方才一刻的疲惫之色,声音浑厚有力:“传令,大军即刻入城!”

  柳琮山领兵在前,城中百姓乍一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祈国大将军,抛开对强敌的畏惧与敌意,倒觉得此人与北地传言中青面獠牙、血气冲天的中原杀神颇有些出入,瞧那端正大气的五官,浓眉大眼、梁阔唇丰,俨然是副好皮囊。

  细看之下,其左眼眼角一道不知来处的灰黑色污渍尚未在先前的大雨中冲刷干净,被雨水抹出个尾影,像是不伦不类的眼妆,不仅不显狼狈,反倒是增添了几分凌乱美感。

  “嘶...怎生火辣辣的。”下腰传来阵痛,柳琮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派云淡风轻,实则暗暗咬紧了牙关。

  方才他在战斗中一记大力横扫,竟不慎扭伤了腰,在热血沸腾之时哪里管得着,疼痛带来的危机感反倒是助了兴致,杀得敌人是接连败退。

  后来在雨中歇了半刻凉,伤处淤积带来愈发明显的后劲,动则难忍,一牵一拉仿佛痛进了根骨。

  柳琮山后知后觉,自个真是没有少年时那般韧性了,就如同兵器,久用则多是消耗磨损。

  犹记得上回某位大军师还劝他多加休息,叮嘱他照顾好身体,苦口婆心不成又转为阴阳怪气,直言他们大将军尚才二十六七的年纪,再多挥霍个十年八年应是不成问题!

  彼时的柳琮山呢,不仅一本正经应下了来自军师大人的“夸赞”,还摆出个炫耀臂膀的架势,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恼得慕容钦一直骂缺心眼儿。

  精兵隔开的街道两旁逐渐有越来越多的异族百姓前来围观,柳琮山作为一军之首,又是魁梧昂藏的英雄好汉,自然而然吸引了诸多“友善”的目光。

  恰是雨后暮色,气氛略有些阴森。

  见惯了这种场面,柳琮山依旧是端视前方,完全无视那些异样的视线——若是这时节还能节外生枝,他这些兵也算是白训了。

  军队驻扎完毕,他还得抓紧空闲休息哩!

  战后事务繁多,从盘查城区、镇压暴乱,再到安置伤员、督军监岗,柳家军上下按部就班,柳琮山身为首领反倒是稍得清闲,大多时候在大帐里听阅军报即可,索性敷个药安心静养。

  是夜,大帐里灯火通明,柳琮山光棍地将自家军师几日前落下的名贵鹤氅叠成靠垫,赖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指尖薄茧轻轻摩挲着桌帏,困意席卷之前,男人始终寻不到个安逸的姿势,烦躁间一脚挪开叠合整齐的书卷,极其不雅地抬腿在桌上交叉架起那双宽又厚的军用革靴,诺大个身子后仰,形成微妙的平衡。

  眼下养精蓄锐,他也有些乏了,奈何还得绷着根弦,越想平静越是烦意丛生。

  姿势舒服了,靴尖还抖着节拍,柳琮山嘴里轻声呢喃不为人知的细语。

  啊~打完仗之后的幸福生活!总觉得有数不清的好事值得憧憬,具体却想不出几样来。

  昔日的好友们总说他铁树开不成花,事实确是如此,如今就他柳琮山一把年纪尚未婚配,却阴差阳错搭上个俏寡妇...

  与淑云相处的一年里,两人维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却又恰到好处。于柳琮山而言,孤独忙碌的生活不再清汤寡水,大事临了也不宜牵扯过多,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你侬我侬时如胶似漆,肉体和心灵都极其合拍,这妙人儿花容月貌不说,受他调戏时会露出姑娘家的羞涩窘态,情到深处的媚骨却浑然天成。

  食髓知味的男人那里做得到轻易割舍?

  若说最初是各求所需,一抒心中烦闷也就罢了,可后来时间长了,男人开始沉溺于对方温柔的嗓音和恬淡的笑容——柳琮山心悦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一个在点点滴滴中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般温暖舒适又绝非刻意的妙人儿。

  扪心自问,他是在乎她的,但他拿不准注意!

  俏寡妇乐得独身,兴许把他当做平淡生活的小小润色罢了,可有可无。

  他的身份和处境亦是个问题。

  也不怪向来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柳大将军想东想西又踌躇不前,他尚有大业未尽,焉能一门心思谈情说爱去?

  更别说这小娘们儿头天夜里睡在一处时能好夫君亲汉子地叫,转头便把他忘得干干净净,鲜少主动来寻。派人打听又知晓她家中富裕,父母宠爱,妥妥的千金大小姐,日子逍遥自在得很,能在乎他个打铁的?自然是相中他力大活儿好呗。

  用人话讲,他在给人家当姘头呢!

  罢了,不就是个女人么?老子堂堂镇国大将军,刀剑作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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