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情人】(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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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7-11

说完,要喂她喝汤,她左手不方便拿碗,就乖乖地自己拿汤匙,舀汤吹着气喝,不吵不闹的,瞧得林衡眼睛隐隐发热。

  林萝喝完,林衡去洗保温杯,林文忠就坐在病床旁给林萝讲他从前的见闻,关于红军长征爬老山界啊,空军飞行员的故事呐,林萝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咯吱咯吱的笑,脸上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红润。

  林文忠陪孙女到深夜,直到看林萝睡下。

  林衡坚持送他回去,林文忠却不肯,摆摆手,让他守着林萝,自己则独自下楼,打出租车回养老院。

  尽管爷爷平时不待见林衡,提起他时总是脸色阴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小林萝心里知道的,爷爷非常在意爸爸,就像自己非常在意爸爸和爷爷一样。

  爸爸和爷爷对她来说,都非常非常重要,是这世界最最重要的人。

  当然还有奶奶,奶奶虽然已经飞去天上,变成夜空里一颗光芒万丈的星星,但在她心里,奶奶从未离开。

  奶奶过世前,写下一封给她的信,信上说,她将在天上陪着自己,而养老院的每一位爷爷奶奶,都会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亲人。

  她懂的。

  林萝酣然入梦,在梦里甜甜地笑了。

  第四章阳光幼儿园(1更)

  林萝出院那天清晨,窗外燕雀鸣唱,繁花似锦的西府海棠开得香醇,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白皮松枝干罅隙,铺下一地随晨风摇摆的闪烁光影。

  这天周五,幼儿园上课,小林萝所在的幼儿园靠近英雄养老院,林衡开车送她去上学,半途接到江怀民的电话。

  师兄向来绅士,为人儒雅温润,此时的语气里却暗含几分无可奈何的埋怨。

  “阿衡,现在公司事务堆积如山,且美洲那边的负责人对你临时换人的做法极其不满,虽然我已经通过致歉和调低价格解决他们的问责,但你说走就走的行为,让我很为难。”

  江怀民叁言两语轻描淡写,林衡却深知他的苦衷,民衡是俩人携手打下的江山,从赚第一桶金走到现在,经历风风雨雨,相当不易。

  林衡并不推卸责任,不卑不亢地表达歉意:“我很抱歉,师兄,我会尽快处理完莫城的事情。”

  后排的林萝闻言脸色一僵,双手握紧小狐狸玩偶,垂下眼眸,她受伤地想:我是爸爸在莫城要解决的“事情”吗?

  或许是察觉彼此间气氛的压抑,江怀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难得你这种五星级工作狂会为别的事操心,听周秘书说,你急着回莫城给家里小公主过生日?”

  “是啊。”林衡从后视镜瞧了后头斜靠在车门上休息的小姑娘一眼,脸上露出抹淡淡的笑意,摇摇头,“没办法,小朋友在家里哭鼻子。”

  “为人父母才懂这类‘甜蜜的烦恼’,我家小姜也成天黏人得很,一加班电话就响个不停,爸爸爸爸地叫得我心肝都想掏给她。”提起自家小棉袄,江怀民就有说不完的话,他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宠女狂魔。

  他又说:“有机会带小公主来京城,我家小姜知道你有个女儿后惊讶得门牙都快掉地上了,昨儿个晚上在家里激动地转圈圈,说‘长腿叔叔居然有个5岁的女儿,爸爸怎么不告诉我’,晚上兴奋地不停催我,勒令我今早就打电话给你,拜托你把妹妹带过来,跟她一起玩。”

  联想到那个场景,林衡忍俊不禁,江怀民比自己长几岁,毕业就与初恋结婚,女儿江小姜年初刚满6岁,是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小姑娘。

  林衡应下:“当然,有机会一定。”

  两人又谈了些公司业务上的事,江怀民挂电话前语重心长地叮嘱几句:“阿衡,你好不容易回趟家,干脆多陪陪孩子,我让周秘书给你调休年假,公司的事我先处理,你也不必太挂心。”

  俩人皆是上学时期的精英,虽同校不同年级,缘于彼此欣赏走到一起,身为搭档他们同甘共苦,自有深厚的默契和创业商人间的惺惺相惜,林衡点点头,谢过江怀民,心里很是感动。

  林衡将车停在“阳光幼儿园”大门旁的停车场,穿着童稚校服的林萝背起书包,默默开门下车,安静地走到“阳光幼儿园”几个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大字下。

  幼儿园门外都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林衡朝林萝走过来,一米八五的高个,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目光清冷气质不凡,多数女性家长不过叁十岁左右,视线不可控地被吸引过去,偷偷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像粘在他身上一般移不开眼,有人脸红心跳地小声感慨:我的乖乖,这样年轻富有魅力的男人,小孩就上幼儿园了啊?

  林衡腿长,两叁步走到幼儿园门口,见林萝神色低迷地在看脚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衡蹲下身,温声问:“怎么啦,落落?”

  林萝咬咬唇,难过地问:“爸爸,你要回去工作了吗?”

  “暂时不回。”林衡不希望她伤心,回复得很快,揉了揉她乌黑光亮的长发,转移她的注意力,“落落,幼儿园里怎么样,你带爸爸进去看看好不好?”

  林萝听罢猛地抬起头来,黑亮的大眼睛里透着愉悦的光,像是深山间的朝露与山泉,她浅浅地笑了笑,周边的花草顿时颜色尽失。

  林衡注视着她的小脸,透过她稚嫩的五官,不知想起什么,晃了晃神,下一秒大掌已经被小手拉住,见他岿然不动,林萝细柔的声音颇为急切地唤道:“爸爸,走吧!”

  清淡的阳光落在林萝白皙的脸上,漂亮的容颜像花儿一般,林衡起身,步子微顿,才被女儿牵着往装潢花花绿绿的幼儿园里走去。

  阳光幼儿园和英雄养老院隔得近,幼儿园园长周素的爸爸与林文忠是故交,平日常常一起在养老院下象棋,周素见林衡出现霎时又惊又喜,指着林衡问林萝:“落落,这真是你爸爸,难道不是你哥哥?”

  林衡长身玉立,林萝依偎在林衡裤腿边,偏着小脑袋自豪地点点头,郑重地回答:“嗯,是爸爸!”

  林衡笑了笑,伸出手,语气礼貌:“平时小女麻烦老师了,还请多多关照。”

  周素目光落在眼前修长的手上,心里一动,眯眯眼睛,喜笑嫣然地回握:“落落是八个中班里最乖巧的,每天放学主动帮老师们打扫卫生、收拾玩具不说,就上个月园里食堂开放日,她报名和叔叔阿姨们一起做点心,特别让我们老师省心……”

  周素对林萝几乎赞不绝口,林衡听得也很高兴,捏捏女儿的掌心,见她害羞地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将脸往他裤腿上蹭。

  令人刮目相看的小家伙……

  林衡莞尔,周素带林衡走向林萝的教室,经过一条多种颜色连接的走廊,教室的颜色与所对应的走廊区域颜色设计一致,林萝所在那间教室是天蓝色的。

  周素站在教室门口,目光落在面前的艺术墙上,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手工画,她指着最中间的一副水彩画对林衡说道:“这是落落两周前在美术课上画的作品,极富想象力,静态和动态效果处理极佳,情感饱满,构图线条虽稚嫩不过整体细腻和谐,画面温馨唯美又透着一点点淡淡的哀伤,虽有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这算是本学期目前为止我见过最有灵魂和艺术创造力的作品……落落爸爸或许可以培养孩子绘画方面的才能,如此可贵的天赋,加之后天的努力,成为大家指日可待!”

  林衡看向那副画,目光里的光华瞬间绽放,内心如江海涌动,大受震撼。

  那是一片被清风吹拂起涟漪的湖泊,碧色的蓝天与大朵大朵的白云压得很低,水天几乎相接,干净的水面映照着漫天的风景。

  湖上躺着一块青葱的绿地,不知名的小野花星星点点遍布,一座两层楼小木房子置于其中,年过半百的老人躺在藤椅上休憩,穿白色T恤休闲裤的高大男子正在放一只蜻蜓状的风筝,白色长裙乌黑长发的小女孩仰着头静静地立在男子身侧,沉静的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画下带框标签纸上写着作品的名字,清丽的字迹一笔一画,能想象出她写得多么认真。

  她写:爷爷、爸爸和落落,这是我们的家。

  周素见身边男子久久呆怔,弯腰摸摸林萝的乌发,温声道:“落落,你先进教室,周老师和爸爸聊聊。”

  林萝点点头,乖巧地走进教室,回头朝林衡摇摇手,依依不舍地说:“爸爸再见。”

  林衡低笑,“落落再见,爸爸下午来接你。”

  林萝听罢眉开眼笑,八颗牙齿露出,泛着可爱的光泽:“嗯,我等你噢爸爸!”

  林衡目送她进去,才挪步跟着周素去了家长接待室。

  周素给林衡端了杯咖啡,话语中带着几分忧虑:“落落爸爸,孩子是颗好苗子,方方面面发展得不错,只可惜……”

  林衡心绪复杂地看向她,立即问:“可惜什么,老师有什么担忧尽管说。”

  周素叹口气,目光直直撞向他,直言不讳:“她不快乐。”

  林衡像是迎上重重一拳,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我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少,之前都是家里老人带着,烦请老师帮忙分析一下。”

  “据我的观察,从进幼儿园开始到现在,落落的内心似乎封闭起来了,实话跟你说,我今天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开心。”周素直言不讳,“还有,园里许多男孩子喜欢围着她逗她玩,落落越是安静不搭理,于是那些男孩子越是顽皮,抓些虫子什么地吓她……”

  林衡胸口像塞了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他安静地聆听,心里愈发地沉重和疼痛。

  咖啡已凉透,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

  周素将自己的观察悉数与他分享,最后斩钉截铁地建议:“落落爸爸,你应该多陪陪她,孩子缺失的快乐对于她以后的人生来说会是不可逆的残缺,你是一位好爸爸,我们都不愿意这样残酷的事情发生,还好发现得早,来得及弥补。”

  “谢谢,非常感谢。”林衡沉思,俯首道谢。

  “不客气,这本就是我的工作。”周素脸上生出笑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落落爸爸,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学校只保存了她爷爷的号码,你知道的,有些关于教育的理念,老人家听不太明白,就只能干着急,和直系亲属沟通对孩子的成长帮助更大。”

  林衡现在一颗心都在女儿身上,为她着急为她神伤,他取出手机,拨通她念的那串数字,又问:“老师贵姓?”

  周素神色一楞。

  待林衡漆黑的目光不解地朝向她,周素才挤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我姓周,单名一个素字,是阳光幼儿园的园长。林衡,我们之前……见过的。”

  林衡愕然,“在哪里?”

  周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是B大学前教育的学生,学生会宣传部干事,我们在学生会一起共事过的。”

  眼前的面孔是隐约带着几分熟悉,恍惚间从记忆的人海里想起一点轮廓,但又没成功捞起,林衡很是歉意的笑了笑:“你看我这脑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会长,我不接受你的语言道歉,”周素摆摆手,优雅又不失俏皮地笑了笑:“有机会正式请我吃个饭吧,怎么样?”

  第五章被抽走的肋骨(2更)

  周素话语矜持而充满深意,林衡没有细究,为了表示感谢,闻言大大方方地邀请:“我周日晚上回京城,明天陪孩子,择日不如撞日吧,今天周老师方便吗?”

  周素眸光里兴起波澜,眼角眉梢难掩喜悦,“方便,当然方便,你稍等我一下。”

  在等周素的空隙,林衡去了趟林萝的教室外。

  从后方的窗户朝里看,年轻的老师在上幼儿英语课。

  好些小朋友趴在桌上玩耍,发呆,有小孩子好动地走来走去,一西瓜头的男孩子突然站起来哭喊着要尿尿,场面闹哄哄的。

  唯独小丫头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前排,双手交迭摆于桌面,回头一脸迷惑地看向那个男孩,皱着小小的眉头,像是不理解也不认可他的行为。

  林衡将自己藏在暗影里,没让落落发现他的存在。他作为父亲,之前都在实习,今天像是头天正式上岗,心情简直跌宕起伏,既为女儿的懂事乖巧感到欣慰,又因她的过早成熟而觉得愧疚和亏欠。

  林衡站了会儿,周素已经换了件绒粉的长裙过来,她踩着双浅口尖头的乳白色高跟鞋,黑色的长发盘成一个发髻,化着时兴淡妆的脸上笑意盈盈。

  “走吧,林衡。”周素不知何时已不再叫他“落落爸爸”,而是用一种女人叫男人的专有方式,带着几分娇俏与暧昧,幽微的心事昭然若揭。

  林衡心一沉,这才发觉周素别样的心思,但这顿饭只是感谢,他并不打算回应她的热情。

  两人去了步行街一家西餐店,喝咖啡吃牛排,林衡请教了她许多关于教育孩子方面的问题,周素知无不言,同时也冒昧地问了他一件私事。

  “林衡,落落的妈妈……也就是苏清学姐,她现在还在英国呢?”

  “大概吧。”林衡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一语带过,“好像是在哪个大学的文学院教外国文学。”

  “我记得读书那会,你是学生会会长,苏清学姐是副会长,你们俩都是B大的风云人物,天造地设的一双,我们好多同学都很纳闷,怎么后来苏清学姐突然就去国外了呢?”

  提起那个女人,林衡罕见地烦躁,他蹙眉:“她向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她有她的自由。”

  B大传闻,两人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不然苏清也不会无情地连孩子都不要,周素见他又是如此态度,算是坐实了传闻,她心里一喜,带着试探问:“落落非常优秀呢,完整的家庭关系或许更利于她的成长,林衡,你有没想过再给她找个……”

  林衡努力隐忍着,克制着,本想若无其事地听完,却发现共同话题已经聊到绝境,他拿起车钥匙起身,绷着沉沉的面色冷淡地打断她:“周老师,快要放学了,我送你回去吧。”

  冷水兜头而下,周素脸上顿时挂不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委实是失态。

  好不容易破冰,如今功亏一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只怪见到他时过于喜出望外,难以克制地怦然心动,这么多年过去,她遇见形形色色的男人,精英也好富二代官二代也罢,无论对方多么出挑,她发现自己还是忘不掉林衡,这个曾经光芒万丈,惊鸿一瞥足以念念不忘,令B大诸多少女梦中肖想的男人。

  她有多么痴迷林衡,就有多羡慕嫉妒苏清,那个霸占了林衡整个大学的耀眼女人。

  今日脑袋发热,过于穷追猛打,她的言语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她尴尬地闭嘴,点点头,闷闷地“嗯”了声。

  周素脸色涣散,两人在幼儿园门口分别,林衡去教室接林萝。

  下课铃没多久响起,一群半大的小孩儿一哄而散,打打闹闹地冲出来,林萝背着小书包走在最后边,乖巧地擦掉了黑板上的粉笔字迹,然后去教室洗手池边洗干净手,又去关后边的灯。

  等一连串事情做完,抬头时无意间发现前门处站立着的高大的身影,林衡神色温和地注视着她,林萝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顿时亮起灯光,如湖水般波光粼粼。

  “落落,我们回家。”林衡修长的双腿迈开,稳稳向她走来。

  林萝笑意盎然,张开怀抱全心全意地朝林衡奔去。

  “爸爸,我好想你!”林萝欢欢喜喜地唤他,尽管早上才分别,她还是想念他。

  很想念他。

  “小傻瓜,爸爸这不是来了吗?”林衡心肝都浸润在温热的水里颤了颤,含笑顺势将软绵绵的小家伙高高地托起,稳稳搂进怀里。

  抱了会儿,林衡要把她放下来,林萝却不肯,胳膊箍着他的脖颈,整个挂在他身上,分量还是轻,她将脸依恋地埋进他胸膛里。

  “小家伙,你要多吃点,怎么体重这么轻?”林衡宠溺地笑笑,干脆抱她上车。

  返家的途中,车载广播频道里在讲故事。

  讲故事的人提到《圣经》里的世界混沌之初,耶和华从亚当的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出了夏娃,从此这世上生出许许多多分离与失落的故事。

  林衡抬眼看向后头的林萝,小丫头抱着那个小狐狸玩偶乖巧地望着窗外出神,他惆怅而满足地想,落落的出现,使他体味到从未有过的治愈和圆满。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最初的最初,她就是他身上那根被抽走的肋骨,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回归,予他十分的忧愁,也予他万分的欣喜,使得他槁木死灰的心,再次逢春。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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