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加色版】(47 使节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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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3-07

舅、关尚书和林侍郎。就在这时,叶小天突然又出现了。

叶小天此时已经换回官袍,忽然趋前向柯枝宰相深施一礼,高声道:“多谢
宰相大人。”

柯枝宰相呵呵一笑,抚须道:“叶大使客气啦。若非你坚持己见,我这把老
骨头只怕就要葬送在这里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这举手之劳的事情,怎么
能不帮忙呢?”

林侍郎一见会同馆的小官儿竟然未经他们允许,贸然闯过来同柯枝国的宰相
说话,心中有些不悦,微微蹙眉道:“你是会同馆大使?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叶小天不卑不亢:“侍郎大人,下官若一切都照规矩来,只怕自己怎么死的
都不知道了。”

柯枝宰相客气地告辞,带领使团众人转向自己住处。林侍郎到此地步,知道
今晚这宴会必有极大蹊跷,便向叶小天道:“今日晚宴为何变成了火锅宴,你方
才所言又是什么意思?”

叶小天道:“下官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不如就由礼部的郑主事说给诸位
大人听听。”说完,向旁边一闪,就见一个官儿,垂着两条手臂,一副失魂落魄
的模样走过来。

关尚书一见此人,不由眉头一皱:“郑乔升,今日这晚宴,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乔升“卟嗵”一声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诸位大人,下官知罪,下
官知罪啊!”

郑乔升落到冬长老手中后,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他只记得他的肚里有两条虫,
只要那个看起来阴森森的秃顶老头不收回他的虫子,那大虫子就会生小虫子,当
他肚子里全是虫子的时候,那些虫子就会把他的心肝脾胃肾统统吃个精光。而另
外那条小虫子就会爬进他的脑子,吃干他的脑髓,在此期间,他会痛不欲生,还
会变成一个禽兽不如的疯子。

如此情形之下,郑乔升哪里还敢隐瞒?当即就把关小坤如何找到他,他又如
何授意厨师做手脚,蓄意破坏今日晚宴的情况说了一遍……不等他说完,关尚书
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叶小天慢悠悠地道:“各位大人,那柯枝国使者虽说来自蛮夷之地,可贵为
一国宰相,又岂能没有这点见识,一个涮锅子便被他们当成世间美食?那只是因
为晚宴之前,下官先去见了柯枝宰相,说明出了意外,请柯枝宰相配合一下,不
要闹得大家下不来台。”

林侍郎深深地看了叶小天一眼,缓缓地道:“这么说,这个关小坤是因为与
你的私怨而寻衅报复了?这关小坤是何人,为何能指使郑主事为他做事,与你又
有何恩怨?”

林侍郎这样一问,关尚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上次因为他儿子盗窃赈银,闹
出好大一场风波,幸亏张泓愃等人有所顾忌,不愿替父辈结下仇人,这才大事化
小……想不到这桩丑事今日终究还是要被人揭穿,而且是当着京里官员的面。

叶小天看都不看他一眼,此事关尚书是否知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舍
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关小坤都骑到他头上拉屎了!要不是他今日果断处
置,又与柯枝宰相有段善缘,得到了人家的配合和帮助,今日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遮着掩着了。

叶小天当即把他如何与关小坤结怨,关小坤如何盗窃赈银,他们如何高抬贵
手的经过,对这京城来的林侍郎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林侍郎眉头紧皱,冷冷地乜了关尚书一眼,淡淡地道:“这关小坤是尚书大
人的儿子?”

关尚书的颊肉轻轻抽搐了几下,低声答道:“正是犬子!”

林侍郎沉默片刻,道:“柯枝国逾两百年不曾朝贡,今日复来朝觐天子,皇
上欢喜得很。若在接待来使过程中,因为失误,酿成什么有辱国体的事来,恐怕
你我都承担不起!不过……”

林侍郎话风一转:“幸亏叶大使处理得宜,今日才没有酿成大祸。这件事,
本官只当不知道。如何处理,关尚书你就看着办吧!”

林侍郎说完,也不理身后关尚书的脸色如何难看,便扬长而去。

关尚书紧咬牙关,又羞又愧地向魏国公和李国舅拱了拱手,迈开大步,风风
火火地去了。魏国公和李国舅互相看看,也默不作声地跟了出去。



魏国公回到府邸,世子徐弘基马上赶来问安。魏国公劈头便问道:“麒云呢?”

徐弘基怔了怔,小心地答道:“六弟好象去轻烟楼了,同他几个朋友……”

魏国公喝道:“你去,马上把他给我带回来,告诉他,以后少跟那些人来往。
再叫老夫听说他们有所往来,打断他的腿!”

关尚书快马加鞭回到家,一进府门便问:“小坤呢?马上把他找来,我在祖
祠等他!”

关小坤正在轻烟楼等着郑主事的好消息,庆功宴都摆下了,可左等也不来,
右等也不来。关小坤按捺不住,正欲使人去会同馆打听消息,忽有家人急急赶来
找他回府。

关小坤还没问明白怎么回事儿,魏国公世子也到了,把他的六弟徐麒云急急
唤回了府去。

关小坤向家人一问,得知父亲在祖祠等他,就知情形不妙。他提心吊胆地回
了家,本想先去知会母亲一声,以便紧要关头有人说情。不想关尚书早已想在头
里,在门口安排了人,他刚一到家,就被强行带到祖祠去了。

祖祠里面阴森森的,就点着两根蜡烛。关尚书坐在椅上,昏暗灯光下就似泥
胎木塑一般,身子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关小坤战战兢兢进了祖祠,怯生生
地道:“父亲!”

关尚书一声低喝:“跪下!”

关小坤吓得一哆嗦,赶紧在祖宗牌位前跪下。黑暗中一阵硬物拖地的声响,
关小坤扭头一看,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就见两条魁梧的大汉,各自拖着一条大杖
出来。

关小坤惶恐地叫道:“父亲!”

关尚书闭着眼睛,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给我打!打折他的腿!”

……

晚宴风波平息了,关尚书特意遣人告诉叶小天:关小坤被他爹打断双腿,撵
回老家去了,从此不准他踏入金陵一步。另外,关小坤这么做,是出于李国舅授
意。

华云飞道:“不会是关尚书对你怀恨在心,有意帮你拖个势力强大的李国舅
下水吧?”

叶小天摇头道:“关尚书没必要这么做,我觉得他是不甘心自己的蠢儿子被
人利用。”

叶小天苦笑一声道:“真没想到,他对我恨意竟如此之深!又不是我横刀夺
爱,而是他喜欢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不喜欢他而已,他就因此怀恨在心并蓄意
报复?不过,我叶小天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他李国舅想整我,那就放马过来,看
是他踩得住我,还是我踩得住他!”

展凝儿乜着他道:“人家可是国舅爷,你拿什么跟人家斗啊?”

叶小天下巴微微一扬,道:“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你就拭目以待吧!”



李玄成擅长玉雕,师承琢玉大师陆子冈,俨然已是当世琢玉高手了。

这一日,李玄成来到秦淮河畔一家玉器店,绕着一块有一人多高的玉石毛料
观察一番,轻轻拍了拍那块石料,扬声问道:“店家,你这毛料可也卖的?”

那块毛料上只削去了小小一片石皮,露出里边晶莹剔透温润细腻的一片白玉,
质地极佳。可这石头只开了一个小窗,谁也无法保证石头里边会是大块的玉石。

店主略一犹豫,便开了一个相对较高的价格。李玄成近来苦闷得很,他倒不
是想赌石,纯粹是为了发泄,当下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便把太后姐姐送给他的
私房钱掏了出来。

店主收了钱,请李玄成坐了,又叫人给他沏了杯茶,便回柜台后与一个老主
顾聊了起来。李玄成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品着香茗,店主与那主顾的对话便传进
了他的耳朵。

“那三国舅看起来是个谦谦如玉的公子爷,实则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李玄成一口茶差点儿从鼻孔里喷出来,他霍地张大眼睛,瞪向那店主。那店
主正跟客人眉飞色舞地说着,全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听说这位国舅爷性情暴虐得很,下人稍有不合意的地方,便叫人立毙杖下,
太也凶残。我还听说,这位国舅还有些很特别的癖好……”

那主顾听得兴致勃勃,忙问道:“有什么嗜好?”

店主神秘兮兮地道:“这位国舅爷既好女色,又喜男风,可谓生冷不忌。听
说他跟礼部尚书之子是契兄弟,两人常常在一起做那没羞没臊的事情。前不久,
礼部尚书偶然捉奸在床,一气之下,把他宝贝儿子的腿生生打折赶回陈州老家了,
为的就是摆脱这位国舅爷的魔爪。”

李玄成坐在一旁听得真切,气得手脚冰凉:“怎么……怎么就传出如此不堪
的谣言了?”

那客人对店主笑道:“咱们这位国舅爷崇信神仙术,你知道吧?也不知他是
跟哪个旁门左道的妖道学的妖法,一门心思要练长生不老丹,你猜他那长生不老
丹是用什么东西练的?”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神神秘秘的,李玄成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二
人的言语,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女子经血”、“长生不老”、“练成血丹”、
“哎哟,脏死了,怎么吃啊!”

李国舅气得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逆血上冲,就觉眼前金星乱冒。他有心上
前理论,可这两个人分明是从别处听来的谣言,自家上前与他们理论又能有什么
结果?纵然亮出身份,吓得他们跪地掌嘴,改日没准就又是一桩什么离奇古怪、
不堪入耳的奇闻。

李玄成回到镇远侯府,也顾不得理会那块石料,便把顾三爷请来,把自己今
日在玉石店听说的谣言对他说了一遍。说话之间李玄成的脸又气白了,嘴唇都直
哆嗦。

顾三爷道:“国舅,这传播谣言的事最是难办。你若不理,过些日子也就消
停了。可你若想追究,把事儿闹大了,许多本不知此事的人也就听说了,到时候
国舅脸上会更加难看。”

李玄成勃然大怒:“此等谣言,李某岂能充耳不闻?不行,我这就去应天府,
定要揪出那造谣的真凶,把他绳之以法,方消我心头之恨!”



李国舅愤愤然地跑到应天府,执意要肖仕琦查办此案。肖仕琦无奈,只好唤
来三班捕头,当着李国舅的面儿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众捕头听了应天府尹的吩咐也不禁面面相觑:“抓造谣传谣的?这上哪儿抓
去,总不成看见大街上有交头接耳的,就凑上去听人家说什么吧?”

可国舅爷正铁青着脸坐在那儿,府尹大人又煞有其事地吩咐,捕头们只好答
应下来。等他们领着众捕快帮闲往大街小巷里这么一撒,有关李国舅的传闻就似
烈日下曝晒了三天的粪坑被人挑活开了,一时间臭气熏天。

李国舅很天真,他以为只要动用官府的力量,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却不
知官府再大,也管不了平头百姓的那根舌头。应天府出面一查,这些传闻就从私
下变成了公开,不但百姓们议论纷纷,就连官宦们也有模有样地传扬开来。

常言道,众人拾柴火焰高,自有好事者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添油加醋,谣
言越传越丰富,越传越离奇。很快,处于漩涡中心的李国舅就获得了淫恶好色、
荒唐暴虐、逼奸侍女、喜好龙阳、草菅人命、生吃人脑、强占民宅、经血练丹等
等诸如此类荒唐不稽的罪名,在世人眼中,李国舅俨然成了十恶不赦的妖怪。

就在此时,乔御史弹劾李国舅的奏章还没有送到京里,内容先在金陵官场上
流传开了,于是李国舅又加了两条罪名:“驰马伤人、殴打命官!”

李国舅正被人骂得体无完肤,忽然听说有个御史弹劾他。相比此前谣言中种
种荒诞不经的罪恶,倒不觉得这两条罪名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道明发奏章却突然给了李国舅一个启示,他在金陵从未结过仇家,
如果说有,就只有叶小天勉强算是一个。李玄成越想越觉得这般无耻下作的手段,
也只有那个浑不吝的叶小天才使得出来。



李国舅已经快被那些谣言折磨疯了,恨不得立刻查个明白。他也不知会别人,
单枪匹马出了镇远侯府,赶到会同馆门前,甩镫离鞍下了战马,便风风火火地进
了大门。

李玄成气势汹汹闯到后院,见庭院里空空如也,便高声喝道:“叶小天,你
给我出来!”

正房里一个女孩儿家的声音懒洋洋地道:“谁呀?大呼小叫的,有话进来说!”

李玄成闯进正房,见堂上没人,复又向左一转,绕过八扇坐屏,赫然便是一
间卧室。粉红色的帐子,被明亮的阳光一照,满屋都荡漾着淡绯色的光,分明就
是一间女孩子的寝室。

一个身着绣罗裳子的少女坐在榻前,一只小脚搁在锦墩上,正往脚上涂着蔻
丹。李玄成见此情景不禁眉头一皱,便在此时,院中有人高声呼道:“哚妮,哚
妮呢,有贵客到啦!”

李玄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叶小天,他猛一转身,冷笑道:“他回来了!待
我……”

李玄成正要大步走出去,就听身后“嗵”地一声响,扭头一看,那锦墩已然
被哚妮一脚蹬倒。李玄成微微一怔,又看见哚妮用力一扯,那挂着的锦帐“嗤啦”
一声便被她扯下半片来。哚妮伸手一扯,把锦缎子小袄扯开一个口子,双手掩胸,
放声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呀,你这个禽兽!救命啊,快救命啊……”

“你……你干什么?”李玄成大惊失色,猛然意识到他似乎踏进了一个陷阱。

李玄成惊得步步后退,猛然间返身就往外跑。他刚一转过屏风,就和一个人
撞了个满怀。

李玄成定睛一看,被他撞飞出去的那人正是叶小天。叶小天被毛问智和华云
飞双双接住,瞪大眼睛看着李玄成,惊愕地道:“李国舅,你……你闯进哚妮的
闺房干什么?”

门口又闯进几人,李玄成扭头一看,登时眼前一黑,其中两个老头儿,正是
国子监司业乐翎和最近弹劾过他的御史乔奈何。

乐司业和乔御史到了房中,就见一个少女衣衫凌乱,手中抓着一把剪刀,尖
儿对着心口。叶小天自背后抱住她,双手抓紧她的手腕,急声大呼道:“放手,
万万使不得!”

华云飞帮着叶小天夺下了哚妮手中的剪刀。哚妮掩面哭泣:“那坏人非礼我,
幸亏你们回来得早,要不然……要不然人家就……人家不要活啦,呜呜呜……”

“你胡说!你竟敢血口喷人!我几时非礼过你?”李玄成正怒不可遏地骂着,
手中马鞭被嫉恶如仇的乔御史一把夺过,目欲喷火地向他吼道:“你这个禽兽!
畜牲!不为人子!”

李玄成快气晕了,一把揪住乔御史的衣领,大声咆哮道:“老东西,你是瞎
子还是傻子?”

他还没说完,门口又走进来几人。乔枕花冲上来劈手打开他的手掌,把乔御
史护在身后,大声道:“李国舅,你竟然殴打我爹!我爹是御史,你好威风,皇
亲国戚就可以这么霸道么?”

张泓愃、蒯鹏、汤显祖等人站在一旁,义愤填膺:“擅入他人女眷住处,辱
人女子,被我们当场抓个正着,还敢如此飞扬跋扈!”

李玄成气得浑身颤抖,他指着叶小天,怨毒无比地道:“姓叶的,你竟敢如
此辱我欺我!你等着,我李玄成绝不会放过你,绝不!”说罢,就像头愤怒的公
牛,推开众人扬长而去。

(第四十七章完,请期待第四十八章《悲催的国舅》。)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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