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红颜】（0—女中诸葛）

是初见，但也能观得大当家身有英雄气，因此甚为倾心。大当家如今虽暂
栖草头，但以大当家的气魄本事，迟早有出头的一天。只不过那蛊老仙势大，正
面相抗绝非明智之举。大当家是办大事的人，当然比我一介女流更能明白这个道
理。这样的话，眼下的情况，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大当家是否愿听？」

　　匪首给黄蓉一番话捧得飘飘然，又听得这第一次见面的美人竟说倾心于自己，
暗忖：「难道老子真有些英雄气？」心中凭空生出了万丈豪情，忙道：「快说快
说！」

　　黄蓉微微一笑，续道：「这上策嘛，倒是十分简单。大当家就直接将我抓去
送给蛊老仙。我为了大当家能够平步青云，也愿意委身蛊老仙，等到若干年后，
大当家积蓄到了足够的实力，再把我救出来。只希望到了那时，大当家的莫要嫌
我残花败柳之身就好。若是时间拖得久了，只怕我还不得不给那蛊老仙生几个娃
娃。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到了那时，以大当家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又何须在乎我一个呢？」说着说着，泫然欲泣，温婉柔细的清音竟带了些哽咽。

　　匪首眼中尽是这绝色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脑中想到这钟情于自己的美人因
为自己的窝囊，不得不服侍那蛊老仙，给他生儿育女的情形，猛一摇头，道：
「美人放心！你对我如此深情，我又岂会拿你来换取前途？断无可能！」

　　黄蓉美眸闪过一抹讥嘲，一脸感激，道：「既然大当家不取上策，那还请听
一听这中策如何。大当家将我带回寨子，我也尽心尽力服侍好大当家。若是事情
败露，我与大当家您要死也是死在一起，毫无遗憾。只是那样的话，可惜了大当
家的这帮子兄弟们，个个英雄好汉，却要为我一个小女子陪葬了。」

　　匪首还没发话，底下的兄弟们已经炸开了锅，喊道：「不成不成！决计不成！」

　　黄蓉接着道：「上策不成，中策也不成，那就只有下策了。这下策啊，虽说
是下策，倘若成功，结果却是皆大欢喜。」

　　匪首大喜，问道：「这下策是如何？」

　　黄蓉道：「我有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蛊老仙见了必会欢喜。大当家带着我
一起，借着献宝的名义，去拜会拜会蛊老仙。我粗通一些遮掩容颜的手段，到时
候我扮作寻常妇人，蛊老仙自会失去对我的兴趣。如此一来，大大降低了事情败
露的可能，即便败露，大当家刚刚给蛊老仙送了大礼，他也不好即刻翻脸，给了
我们应对的时间。而大当家亦可抓住这个机会，得到蛊老仙的信任，日后扶摇直
上，甚至于取代蛊老仙，也未必不可能。」

　　匪首抚掌大笑，道：「妙计！妙计！」转而向着兄弟们喊道：「兄弟们，看
到没有？以后这便是你们大嫂了！」众匪轰然叫好。

　　匪首迈向黄蓉，伸手抓向她青葱玉手，不料她灵巧地驭马一避。匪首一怔，
却见黄蓉抿嘴一笑，玉面含丹，羞涩道：「大当家的，人家还没嫁与你为妻呢？
怎么就这么急色地轻薄人家？」

　　匪首被美人这媚态勾得心里直痒痒，强压着色意，道：「是我的不是，是我
的不是，等今日回了寨子，我一定让兄弟们备上最好的美酒吃食，娶你过门。」

　　黄蓉心道：「这可不成。跟你这土匪回了寨子，我还怎么去蛊老魔那儿救靖
哥哥？」眼珠一转，道：「大当家的，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拜访了蛊老仙。
我…我早晚是你的人，现下被你们团团围着，又跑不掉，大当家何必如此心急？」

　　匪首被哄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只消半日，黄蓉与匪首一行人便到达了蛊老魔身处的苗寨。此寨坐立于湘西
丛林最深处，周遭为大片遮天古木所蔽，日少见阳光，夜难见圆月，到了夏季，
潮湿闷热。黄蓉环顾此地的环境，也不禁感叹此地的地理气候，原就是一个天然
巨大的蛊皿。

　　看门的苗寨弟子似是认得匪首，远远地见了他就缓步踱了过去。匪首到了此
地，倨傲狂妄的神色早已收敛，恭敬地抱了抱拳，道：「劳烦兄弟代为禀报，小
的今日把守山道，运气好得了件罕有的宝贝，一寻思，如此宝贝，小的怎生消受
得起？这不，马不停蹄地就赶来献给老仙，也只有老仙这样的人物方能配上这等
宝贝了。」说着，伸手在兜里抓了一锭不轻的白银塞给了看门弟子。

　　那弟子不动声色地接了银子，面色登时变得和煦了许多，笑道：「好说好说。」
转入寨内通禀。

　　不多时，寨里又出来了两名弟子，面色无悲无喜，对着匪首道：「尤七，老
仙恩准你入得寨内，其他人，一律在寨外等候。」

　　尤七忙道：「还有一事。这位是小的正准备新纳的压寨夫人，按照规矩，也
当由老仙过目，经老仙过目许可，小的才能把她带回寨子。」

　　一名弟子斜睨了黄蓉一眼，见得她姿容普通，身段臃肿，实在是不堪入目，
不屑道：「这等姿色的妇人，怕是只会平白污了老仙的眼。罢了，规矩确实如此，
一道进来吧。」

　　黄蓉行了一礼，与尤七一并进入了苗寨。

　　入得寨门，一股淡淡的毒瘴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尤七毫无准备之下吸了一口，
只觉四肢隐隐无力，心跳鼓动一阵加速。好在黄蓉事先早有准备，服下了一颗百
花玉露丸，加之身怀九阴真经神功，倒是不受影响。饶是如此，她仍不免暗自心
惊，意识到此行必当凶险之极。

　　跟着领路弟子沿着小道七弯八拐，进了一宽敞大厅内，停住了脚步。这大厅
占地极广，可容纳数百人不止，寨内晦暗的光线在此也变得明亮了几分。黄蓉四
下打量，猜到这大厅应是平日里作迎客之用，想必蛊老魔也会在这召见二人。想
到此节，黄蓉静息凝神，内息流动全身，如同一头蹲伏猎物的猛虎的一般，蓄势
待发。

　　良久，却听得大厅边缘石梯处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却是一位小麦色肌肤、
风韵犹存的华装贵妇缓步行了上来。那妇人身后跟着一贴身侍女，观其步态，武
功不弱。

　　黄蓉目光闪烁，瞟向身畔匪首尤七。尤七见到这贵妇，眼中却不见什么惊讶
诧异，上前一步，行礼道：「小的见过四夫人。」

　　四夫人含笑点头，道：「老爷正至炼蛊要紧关头，无暇见你，便让我代他来
瞧瞧。」她一对眼眸说话间不断地在黄蓉和尤七二人面上扫来扫去，忽似发觉什
么有趣之事一样，又笑道：「尤七，我记得你上一次来到此处见我之时，一双贼
溜溜的招子在我身上可是瞄个不停呢！怎地今日一见，你好似变老实了呢？」

　　尤七大惊，连声道不敢。

　　四夫人见着他这副样子，笑道：「你这人哪！老爷说的不错，又是好色又是
胆小！其实你对老爷忠心拥护，今日得了宝贝又立马赶来献给老爷，待会老爷一
高兴，我便开口求老爷让我陪你一回以示嘉奖，如何啊？」

　　此话若放在以前尤七当然得高兴得合不拢嘴，可他既见了黄蓉这等人间绝色，
区区四夫人又如何能勾得起他的性子，只想速速结束此行回程，好生享用一番黄
蓉那诱人的身子。

　　四夫人见尤七神色为难，踌躇纠结，竟似在嫌弃自己一般，一时又是恼怒又
是疑惑，脸上笑容却是更盛，指着黄蓉道：「难道一段时间不见，你竟然换了口
味，中意起这种货色了？」

　　黄蓉冷眼旁观了半晌，也品出了其中的味来，这蛊老魔不愧为三魔之一，自
己的妻妾竟也能当作奖赏赏赐给人，真是邪得够可以的！

　　尤七支支吾吾了半天，找了各种借口，还是让四夫人明白了在他心中，这不
知打哪来的妇人居然真比自己更有魅力。四夫人心中只觉不可思议，刹那间脑中
转过无数个念头：「这尤七竟然真不知怎地换了口味，中意丑女了？这等事情真
有可能发生？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难道说……」她徒然伸手摸向黄蓉面门，黄蓉
一惊，因着时间短暂，自己这易容伪装十分简陋，只消手掌一碰，便能察觉，眼
下还没见到蛊老魔，若是在此地被识破伪装，孤身一人，凶险无比。

　　电光火石之间，她当机立断，牵住四夫人手掌一引，一把拿住了其大椎穴。
黄蓉内力透体而入的瞬间，四夫人感觉全身一软，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生死
已操于她手。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只眼前一花，就见四夫人遭擒。四夫人的贴身侍女更
是睚眦欲裂，大喊道：「来人啊！」

　　唰的一下，四面八方涌入一大群苗寨弟子，把尤七和黄蓉严严实实地包围了
起来。

　　四夫人突然抿出了味，大叫道：「你是黄蓉！你是黄蓉！」

　　黄蓉索性也不再伪装，冷哼一声，道：「快叫蛊老魔出来见我！」

　　侍女眼神如要喷火，却也彷徨无计，眼下四夫人在敌人手里，黄蓉只消内力
轻轻一吐，四夫人就得命丧黄泉。一时间，整个厅内的气氛有如剑拔弩张，随时
都要爆发一场大战。黄蓉拿住四夫人寸步不让，那侍女逼围住黄蓉也不敢再逼近，
更不敢轻易退让。所有人都是崩紧了心神，死死攥住手中的筹码。

　　就在这时，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长笑声飘荡而来，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跟着
笑声欺到厅内。

　　「黄帮主远道而来，驾临此地，真是令老夫这寒舍蓬荜生辉啊！只不过，黄
帮主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还直接将老夫的夫人掳了，是否有点不合为客之道？」
阴森可怖的声音自那黑袍身影口中传出，正是蛊老魔。

　　黄蓉心下一凛，看向蛊老魔。

　　乍一看之下，这只是一个年过古稀的普通老人。然而再一打量，便能发现这
老人的狰狞可怖之处。他身量干瘦矮小，比黄蓉直矮了有半个头。一对三角眼中
直直射出阴森的光，眼中瞳仁极小，使得眼珠转动时仿似一颗幼虫在眼眶里游爬
一般，瘆人得很。因为套着黑袍，见不到太多的肌肤，但观其手掌脸颊等露出的
肌肤可以看到，其肌肤早已蛊毒深驻，暗黄发黑，状似鸡皮，其上留了无数蛊虫
咬噬后残余的疤痕。

　　黄蓉一生历经风浪，比蛊老魔厉害无数倍的人物诸如欧阳锋、裘千仞等等她
皆面对过，但无一使她有过任何类似惧怕的情绪。但此刻与蛊老魔对峙，黄蓉却
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从未见过这等阴森可怖之人，就好似在和一条没有感情的毒
蛇对峙一般。

　　她定了定神，冷声道：「前些日子，老仙不也暗访了一回襄阳城？老仙那时
所行之事，好像也不太合为客之道吧？」

　　蛊老魔桀桀怪笑，道：「原来黄帮主是找丈夫来了！不错，老夫确实知道郭
大侠身在何处，不过黄帮主，你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来让老夫开口告诉你，他的
所在之处呢？」

　　黄蓉冷哼一声，拿住四夫人的手一紧，道：「老仙只要告诉我我丈夫的所在，
我便将老仙的爱妾完好无损地还予你，老仙意下如何？」

　　蛊老魔闻言哈哈大笑，道：「黄帮主倒是想的天真！你捉了我的四夫人，又
把她当作价码付给我，这天下哪有这般空手套白狼的好事？」

　　黄蓉心中一沉，对着四夫人冷笑道：「看来你家老爷并不在乎你性命。」

　　四夫人眼神怨毒，道：「我一介寻常妇人，能与大名鼎鼎的郭大侠一命换一
命，也是值了！」

　　黄蓉心头剧震，失声道：「什么意思？」

　　四夫人却不理会她的疑问，看向蛊老魔，疯狂地笑道：「老爷不必管我的死
活，只望老爷在我死后，将那什么狗屁郭大侠好生折磨一番！最好凌迟、剥皮、
宫刑什么的，通通给他上一遍，叫黄蓉这小贱人痛苦终生！」

　　黄蓉怒极，失了理智，一把将四夫人转过来，重重地一耳光甩在了她脸颊上。

　　就在这时，变故又生。四夫人脸上吃了一掌，吃痛叫了一声，秀口微张，竟
对准黄蓉的脸猛地喷出一口绿雾。

　　黄蓉情绪波动下，失了冷静，呼吸急促，加之二者距离极近，反应不及。她
蓦的吸入一口这绿雾，头昏脑胀，内力凝滞，拿住四夫人的手一松。

　　蛊老魔与那侍女及时抢上，侍女一把捞回四夫人，而蛊老魔则趁虚而入，攻
向黄蓉。

　　黄蓉匆忙之中招架不住蛊老魔的攻势，被逼得连连躲闪。那侍女救回四夫人
后也一个箭步上前夹攻黄蓉，局势瞬息间变得岌岌可危。

　　四夫人脱险之后，忙退入众苗寨弟子身后。

　　黄蓉武学造诣极高，当世之中，单论武功能胜过她者，最多不超十指之数。
二三十招过后，她找准破绽一招逼退二人，换了口真气。三人再斗时，蛊老魔与
那侍女渐感难敌。

　　一旁包围的众苗寨弟子想上前帮手，却难以插入战局。这时，只听得四夫人
高喊道：「黄蓉你且在这等我一炷香时间。我这就下去先将你丈夫阉了，再把他
那话儿拿上来送给你，也好给你留个念想。」言罢，作势向着大厅深处一条旋转
石梯行去。

　　黄蓉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心情起伏之下，险些真气走茬了经脉。她想到靖哥
哥一世英雄，倘若真遭受这等侮辱，如何还能活得下去？一时眼眶通红，欲冲过
去截住四夫人，却被蛊老魔与那侍女死死拖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轻快地转下
石梯，扬长而去。

　　蛊老魔一直被黄蓉压着打，无论是他施展拳脚明攻也好，还是催动蛊虫暗斗
也罢，都是被黄蓉一眼看穿，以种种高明手段巧妙化解。时间一长，他内力损耗
极高，头顶冒出团团蒸气。

　　尽管败势已现，他仍是神色自若，丝毫不见慌张。一时不慎，胸膛处挨了黄
蓉一掌，后退数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却是开怀大笑道：「黄帮主，你丈
夫马上要被我四夫人给阉了，你还不快些去救他？」

　　黄蓉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一有机会便试图向着那石梯处突围，奈何蛊老魔与
那侍女实在难缠，尤其是蛊老魔，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蛊虫以各种诡异手段袭来，
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黄蓉武功究竟还是要强于二人，抓住二人破绽。她以臂为棍，一式打狗
棒法「戳字诀」，点在侍女檀中穴，那侍女登时软倒在地。紧接着，她莲足轻点，
身法有如鬼魅，欺至蛊老魔身后，化掌为刀，截向老魔后脖颈。

　　蛊老魔应变极快，耳听脑后生风，心知回身抵挡定来不及，情急之下，也顾
不得面子，犹如恶狗扑屎一般猛地往前一扑，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一招。黄蓉却
哪里容得他就这么逃离？再次运起轻功，乘胜追击。

　　却听得四夫人轻笑声复响起，「黄帮主，你丈夫那话儿，接好了留个念想罢！」
黄蓉听到这话，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僵硬地转过螓首循声望去，美眸所映，四
夫人手提着一个浸染淋漓鲜血的布袋立于石梯口，布袋内似乎盛装着一根棒状物
事。

　　四夫人手一抬，把带血的布袋抛向黄蓉。

　　黄蓉素来多智近妖，可此时眼见着那布袋朝着自己飞来时，也不禁头脑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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