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凤奇缘之凤舞江湖】(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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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22

作者:寺下小僧
2023/02/22

 (九)

  风动香帏,片片飞花满春楼,轻调筝弦,声声莺语悦君郎。

  迎春楼花魁小院内,吕思思轻抹淡妆,薄施脂粉,一头乌髻斜坠似飞瀑流云,
她低吟浅唱,一对含情妙目如烟笼飞波,她身上轻纱,薄如蝉翼,一方花红抹胸,
内中鼓鼓然涨显欲出,两团傲人巨物,更是随着抚琴弄乐而颤颤巍巍,在抖动,
在起伏,如拨琴弹音扣人心弦,让人见之,不禁为之勾魂摄魄。

  对面李弘泰以手击节摇头晃脑,双眼微眯神情熏然,身后一名文士装扮的男
子时不时低头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汇报着什么,门口不远处,两位劲装武士分立
两侧,腰挺身直,神色戒备,竟是对这靡靡之音丝毫不为所动。

  一曲终罢,李弘泰拍手赞道:「妙,妙,不愧为这凉州首屈一指的花魁,你
们宋国的男人不行,这些个女儿家的手段雅兴,老夫倒是极为佩服的。」

  对面吕思思撤琴起身,摆动水蛇般的柳腰,晃着肥臀款款回到座位,她抿嘴
浅笑,眉眼开春,妩媚道:「大人真会说笑,奴家这些个娱人的雕虫小技,怎能
与在沙场上杀人的健儿们相比,再说大宋与夏国向来邦友,面对金国的侵犯,亦
是情同兄弟,大人又何必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呢?」

  李弘泰心中一沉,暗道这些人果然没一个好相与的,看着对面这女人搔首弄
姿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颇觉腻味,他如今有了王祖英,这种姿色的女子哪里还
入得了眼,「你我既然各有所需,咱们也不必绕圈子了,不如将话说明免得误会。」

  ……

  次日下午,迎春楼,地底密室。

  顾卓婷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看着身旁的阮成博神思恍惚,不由得停下手中
动作,担忧道:「阮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阮成博看着眼前这张绝丽中透着几分纯真青涩的俏脸,想到她以后的命运,
指不定会被那狗官折磨成什么样子,顿时一股无名之火腾燃而起,一边巴不得立
时将她摁在床边粗暴地夺了她的处子之身,一边又恨不得抛开一切豁出性命也要
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中纠缠着,矛盾着,逼着他好
似要发疯。

  「没事,我只是在想咱们待会儿出城的对策。」阮成博暗舒口气,压下心中
那股宣泄欲出的冲动。

  一切收拾妥当,阮成博拿了行李,顾卓婷抱了孩子,两人并未回来时的那条
石阶,反而走了当初吕思思进的那扇石门,一路往前走了几丈,又见一道石门,
门后又是一间石室,里面竟是空空荡荡,只有石墙上几盏壁灯闪烁,眼见四周无
路可出,顾卓婷却丝毫不慌,她自打下了密室虽从未离开,但时常见阮成博与那
杨氏妇人由此路进出,想来是另有机关,果然,就听阮成博在一旁开口道:「此
处虽空无一物,却是极为凶险,墙上那八盏烛灯各有机关,以先天八卦之位暗合
奇门遁甲,当中只有两盏才是活门,一旦弄错,便会触发陷阱难逃死命。」他走
到其中一盏烛灯下,招过顾卓婷,指着烛台基座上的雕纹道:「你看好了,这上
面刻有飞鸟的便是乾位,从右开始数,依次便是坎六、艮七、震四,对应开、休、
生、伤四门,这八门八位,只有坎六的休门和巽五的杜门才是打开石门的正确机
关,你以后千万不要弄错了。」

  顾卓婷站在一旁听得迷糊,她只道此次一去不会再回,不明白阮成博为何还
要告诉她这些,什么奇门八卦她又不懂,正自奇怪,忽听他的嘱咐,顿时无措,
呆立无言,「我、我……」

  阮成博见她面有惶急之色,温言笑道:「你若不懂这些也无妨,来,我指给
你看。」他说着扶她走到那两盏烛灯下,又分别指出那雕纹样式,一一让她记住,
方才作罢。

  「这一盏杜门开的便是去外面的石门。」阮成博举手握住烛台轻轻一转,只
听「叭嗒」一声,就见左近一块石壁缓缓退开,露出一条通道来。

  两人在地底下又走了几丈,拐过几个弯,再出来已是到了另一座宅院之中,
上面早已有人等候,一切也已安排妥当。

  阮成博从顾卓婷手中抱过孩子,道:「咱们分开走,我先带孩子出城,你让
杨大嫂准备一下,待会儿再坐马车出城。」

  顾卓婷嗯了一声,她本就没甚主意,此时更是甘愿一切听他安排。

  阮成博走了,那杨家嫂子领着顾卓婷出门,又一路将她带到另一间屋中,这
才开口道:「这里便是杨家,也是我夫妇居住的地方,咱们先坐等一阵,等我那
老伴探得消息确认阮公子他们无事后再走不迟。」

  顾卓婷依言坐了,只不足盏茶的工夫,便见有一人急匆匆地跑将进来。

  「不好啦,老婆子,不好啦,出事儿啦。」那人一边跑,一边压着声音急嚷。

  屋中两人听得喊话,都腾地跳立起来,一个虽惊却无意外之色,一个惶惶然
已面白无色。

  「老头子,怎么啦,慌里慌张的,难不成阮公子也出不得城?」杨家妇人迎
上前,背对顾卓婷向那男子使了使眼色。

  男人心中有数,佯作急切道:「出了大事啦,要是单单出不去还好,现在阮
公子他们都被抓起来啦,唉,这可怎么办哟!」

  身后顾卓婷听得此话,如遭晴天霹雳,两腿一软,只觉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顾姑娘,你没事吧?」妇人虽背着身,眼睛却尖,赶忙一把扶住委顿瘫软
的顾卓婷。

  顾卓婷一时心焦如焚,只觉眼中发酸嗓子里一阵干涩,沙哑着急道:「嫂子,
怎么办,怎么办啊?」接着便再也忍不住,抱住妇人「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哼!好一个不孝子孙,爹娘死了不去想着报仇,还有闲工夫谈情说爱,没
出息的东西!」

  正当那妇人抱着顾卓婷想要安慰之际,房门外陡然传来几声喝骂,妇人一时
愣神,惊愕道:「谁?是谁?」

  「谁?出来!」男人亦是大喝一声,跨前护住身后两名女子,他警惕四顾,
随后便见一个女人从房门外施施然踱步而入。

  这女人相貌普通,四十来岁的年纪,束着头发倒像是个道姑,但身上衣着却
又是寻常女子所穿之物,只是袖口处收紧的护腕,显示出她江湖武人的身份。

  「怎么,是你们的婊子头不讲信用,还是说我不够格,非得让李大人亲自来?」
女人抬眼斜睨,神情傲慢,盛气凌人。

  那夫妇俩相视一望,对来者身份已是心中了然,只是听她说出这一番话来,
不由心中恼怒,都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顾卓婷。

  顾卓婷先前听了此人的喝骂,早已心中凄然又羞愧难当,加之本就心有悲伤,
此时竟有些痴呆呆恍惚无神,怅怅然犹如失了魂一般。

  两人见她如此不堪,虽心中轻视,倒也放心不少,本想着李弘泰得了这顾小
娘子,日后必定受宠,趁着现在双方还有些情分,若是将来经营得当,少不得又
是一大助力,如今却见这女人说话这般直白,成心坏事,当下便大声喝问道:
「阁下这是何意,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人嗤笑一声,神色玩味道:「误会?误会可大啦!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大
人抓了那位姓阮的,这不是栽赃陷害么,那姓阮的与你们串通一气,要坑卖了这
姓顾的傻丫头,我们大人说了,他可不想当这冤大头。」

  那夫妇俩俱都一愣,皆是相顾愕然,不明白这女人为何要将事情挑明了,难
道就不怕坏了自家主子的好事?

  「你什么意思?阁下究竟是谁?」两人顿起疑心,只怕来者并非其人。

  女人负手傲然道:「我是谁凭你们还不配知道。」她自顾前行,全然不把这
二人放在眼里,待走到两人身边,就要错肩而过之时,这才随手抛出一方令牌,
丢给那男子道:「你们当家吕思思的东西,想必不用怀疑吧?」

  那男子下意识伸手去接,突见眼前一花,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胸口一沉,一
股巨力轰然袭来,顿时心如重锤,眼前一黑,整个人已是软倒下去。

  女人一击得手,毫不停滞,反手又一掌拍向身旁妇人。

  那妇人虽惊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但她毕竟是刀口上过活的人,立时醒悟过来,
身子一仰就欲纵身逃去。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迅捷,但女人的出掌更快,只见那妇人双足刚一离地,便
「啊」地一声惨叫,跌出丈许开外撞翻一地案几桌椅,这才滚落下来。

  「摧心掌?你……你是青城派那……那叛逆?」妇人不得立时毙命,倒在地
上兀自震惊不已。

  女人蹲下身,探了探倒在脚下男子的鼻息,确认已死,这才慢慢踱到妇人身
边,开口道:「算你还有点见识,怎么,是不是很奇怪?」

  妇人挣扎着坐起身,气喘道:「为……为什么?」她此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
白,这女魔头既然投奔了李弘泰,双方既然有约,她为何还是这般行事无矩、嗜
杀无状?

  女人居高临下,神色鄙夷道:「你们只知道大人在搜捕顾氏儿女,却不知其
目的,更是忘了他的初衷,这吕思思事都还未查明就自以为是,你说,她是不是
被干糊涂了?」

  妇人经她点醒,不由心头大震,满脸不可思议,「难道她……」话未说完,
已是「噗」地一声,急得喷出一口淤血来,她一时软倒在地喘息不止,竟是再也
没了力气说话。

  女人点头道:「不错,她还没有死,不但没死,如今还成了李府的夫人,所
以,要是你们的事成了,这让那位情何以堪,你说她还有脸再活着吗?」

  「所以,不如卖她个好,偷偷把人劫了另外安置,将来相认也好留个余地?
唉,可惜了!」妇人终于想得通透,虽死了个明白,但也留下了一丝遗憾,是为
自己任务的失败而遗憾?亦或为那位坚贞高傲最后屈服于人的侠女而遗憾?这倒
是不得而知了。

  女人很是谨慎,再次确认了夫妇俩的死亡,这才回到顾卓婷身前。

  此时顾卓婷早已吓得呆若木鸡浑身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虽在当场,但眼
前所见,耳中所听,仿佛是那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
迷迷糊糊中哪里还会分辨。

  女人见她如此不济,莫名来气,抬手就扇了一耳光。

  「啪!」一声脆响,终于将顾卓婷打回了魂。

  「没用的东西,你爹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女人恶言相骂,嫌弃的啐
了口唾沫。

  顾卓婷捂脸瞪眼,死死咬住嘴唇,哭也不是,发作亦是不敢,当真是楚楚可
怜,委屈万分。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挨打,更别论被抽耳光,当然,被阮成博
那般打的不算,如今被人这般肆意打骂羞辱,一时气意难平,自觉又难不得对方,
当下便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女人哼了声,淡淡道:「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是不是自以为不懂武功什么仇
也报不了?」

  顾卓婷见她目光凌厉,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要被她一一看穿,羞愧地赶紧
低头再也不敢对视。

  女人摇了摇头,叹声道:「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还有
什么可以在意的呢,你既然有这等姿色,那便是你的本钱,一样可以用它来报仇,
施美人计也好,用它招徕面首做事也罢,总好过现在这般自弃自怜,用什么所谓
爱情来逃避,来自欺欺人的好。」

  顾卓婷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自己埋在心底的那些不堪念头,如今全被眼前这
个女人翻了出来,当下再难掩藏,蹲下身呜呜地哭泣起来。她虽胆小懦弱,却并
非蠢笨,当初住在密室的这段时间,她早就怀疑吕思思身份,只是她不愿去想,
不想打破这份美好,她把所有遐想全放在阮成博身上,以期望能够用情爱的欢娱
来麻痹那残酷的现实,如今梦醒了,心更痛了。

  「是啊,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既然那狗官要抓我,想辱我,那
给他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即便杀不了他,咬掉那根东西让他断子绝孙也算是报
仇了。」顾卓婷抱膝埋首,一边啜泣一边胡乱思量。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还不快起来。」女人一边严
厉训斥,一边伸手去拉,「快起来,还想不想出城啦?还要不要你那弟弟啦?」

  顾卓婷听罢,顿时止住了哭声,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那女子,一时也分不清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坐下,把脸擦干净了。」女人吩咐完也不分说,从怀中取出一包零碎东西,
开始在顾卓婷脸上捣鼓起来,她一会儿点膏涂抹,一会儿扑粉化妆,擦擦画画,
忙碌不停。

  顾卓婷任她摆布,只听那女人道:「你那弟弟不知被姓阮的藏到了哪里,我
待会儿先将你送出城,回头再来找。」

  「前辈,您先前说是阮大哥他们……他们……阮大哥不是这样的人。」顾卓
婷难以相信自己的情郎是坏人,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分辩。

  「蠢货!」女人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气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
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我……」顾卓婷一时无措,顿时哑口无言。

  女人又道:「你再笨也该看出吕思思这帮人不比寻常,她们和那姓阮的,都
是宋国的细作间谍,这次就是要把你卖了从中谋利,你这蠢丫头不但帮人数钱,
还把他们当恩人,真是愚不可及。」她见顾卓婷依旧摇头不言,兀自不信,便又
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李弘泰那边的人,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了吧。」

  顾卓婷听她自己说是与仇人一伙,惊得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女人眼疾手快,按下她肩膀,道:「真要说起来,咱家大人可算不得仇人,
他也不过是奉命办差而已,正因为怕你误会,这才派我来救你。」

  顾卓婷怔怔无语,这种公事她哪里得知,只道父亲是个好官,但那位大人似
乎也无错,一时心绪纷杂再难理得清了。

  「行了,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两人说话间,女人已忙完了手上的活计。

  此时再看顾卓婷,额宽颧突,眉高眼细,那张绝丽俏容已然不见,而是改头
换面,好似换了一个人,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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