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马】第一卷 通安烟雨 第五章 白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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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6-01

此最恶兵法,
真有考量?」

  沈赋闻言一笑,反手与她铁臂紧牵:「毕竟是猜测,不能笃定。况且出了府
中,又岂是独身,还代表侯门上下的脸面,我自己,也不是睹闻此般,能视若不
见的性子。」

  未待她说辞,继续表态:「不进亦进,不退便是进了。我不主动揽事,可他
们想平白欺辱,却属嚣张跋扈,这是与我生隙,倒和旁者无关。」

  霜华终拦在话尾,有问疑:「你是清楚相干身份的?」

  「蒙二夫人使我苟全性命于乱时,又得小姐许尺地见杀之要旨。若还畏前惧
后,枉为人子,愧以七尺长躯立身天地。夫怒,血溅五步,有此而已。」

  霜华高大的铁躯,到沈赋这句话说完,像一堵阴影抵近,笼罩在他跟前:「
素闻君子知命,非与争也,便若顺受其正,不立危墙,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一番引经据典,怼着沈赋,大有壁咚之势:「岂因龌龊意愤,赌念轻生,再
言,你七尺很高了?」

  坏,忘记此界身量都高,掉逼格。

  「那是千金子,不坐垂堂。我一介布衣,当尽其君道,君者有三:仁者不忧、
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我进则舍身成仁,退则保身失义,岂止嗔念赌斗。」

  霜华没再互执相对,反轻声宽慰:「你得助于府,自飞鹏垂天低云,不受尘
网羁绊。当留有用身,上安社稷黎民,以尽君臣之义;下眷家宅妻儿,方结骨肉
之恩,怎可丈夫叹短,妄自菲薄。」

  沈赋说了漂亮话,当然不是真切想法,表里一体,纯粹押宝红骨,在背靠侯
府下,打算玩一出驱虎吞狼,现在被她情钟倾诉,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会来寻我?」

  此时霜华已恢复错落铠甲内,那份淑姿雅态,流线的钢铁轮廓,反差刚刚狰
猛狞恶,可想包裹有丰韵肉体,多么起伏动人:「我感应到气机,想来就你没本
事自保。」

  很棒,毫不扭捏的说出扭捏话,这不亲亲抱抱,能哄我?

  却是霜华拉住沈赋的手,就要往一个方位走:「你此番不是参加贺山食祭,
那就得有始有终。」

  边走着,边说:「至于那帮人,无需思量,到底就托个不自持身份的族少爷。
你是承二夫人恩惠进府,又搭亲了赖爷,还有小姐这层关系,只要不开罪大夫人,
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食祭到底是什么节典,为何夫人得唤我同来?」

  「四极神祇,每四岁一祭,收茬万家香火,轮转不休,所以本次白垢食祭错
过,就得待十六载后。参与意义?若有献礼得奉,那自然大灵赐福,余者就参与
了清贵事,同享鸿运。」

  「待会夫人就要返府,这么快?」边走,边说道。

  「食祭在食,剩下的礼节操持,有呼延哥哥跟陶诺丝代劳,贡品也是礼毕后,
由他俩率队押运回通安。以四夫人慵懒性子,自不会久滞。」

  金顶冠绝高巅,为烟云聚汇处,有玉阶九曲,逐节登高。沈赋、霜华二人,
绕过前殿向右,院墙洞洞,门户深深,苍松古柏下,穿过宫室群落。

  长道漫漫是朝神之途,所谓楼阁云天起,山岳潜形藏,金柱负栋原擎根,雕
梁入彩实琼台。沈赋过眼阶曲,白祠在望,烟斜雾横是寒烟轻雾,一时水汽丰富,
有变幻万千,可见鹤翔鹿走,仙家来往,听得女乐清歌,丝竹乱耳,闻尝玉液珍
馐,五味口爽,赫然天宫宴饮,到想与会时,又一切皆为虚妄。

  「翻云手,云浓!」霜华有些抵触的音色,像幼豹闯进猛虎领地,她回过头
同沈赋作解:「此乃大常祝思接天地穹幽,神游四极五方。」

  刚入眼烟云皆不是实境,再瞧来,玉宇依犹,是固万千气象,周旁兰草碧枝,
雾海晖丽。遍见;浩浩兴波,起涛汤汤,衔山接崖,生机无限。那阶基当央,是
殿壁灼烁,压匾「白垢祠」的神宫,檐书字字云篆缭烟,金顶层层圆光展虹,恰
确仙家道舍,也胜玄通弄景。

  宫侍站风列于轩陛,飘带舞袖,有暗香浮动,制住十数陷入迷离幻界的来宾。
此般,沈赋在娇颜睹目间,携眷踏阶跨槛,迈进祠庙大堂。

  里边通间无柱,水磨的玉砖嵌金线,没侍泥偶木塑,不奉金像玉身。就一祈
坛,共三层,每层三阶台梯。上层中心,有方圆的祖母绿整石,依次向外铺扇晶
块三圈,砌以台面。拢计九圈、九阶、九栏,形圆象天,九极归满。大常祝玄衣
肃穆,结跏其内,发顶藻井拘来垠空,遥星北斗。

  祈坛周遭有蒲团星罗棋布,沿外繁扩,逐近渐稀,夫人一袭焦毛轻裘,跪坐
临前,只压臀起弧,把饱实肉体遮蔽的半点不透。背对,四五陪后女妇,皆是通
安主官妻眷,扮身招展,却反衬俗艳。

  霜华拉着沈赋就欲往,细瞧来,陶诺丝也落坐在垫,与夫人同处方位,蜜色
的背脊是浮荧毫光,热辣晃眼。

  「尊客,请同我来?」就沈赋观察刻,红骨换着红裙,拦前与话,是俏丽更
艳,娇可也媚,别有番风情。

  这?霜华勃然而出,身若弓满,似矢搭弦上,动得挂甲颤巍。只云浓此时顶
天抵地,昭告穹极,俨然盛大法事,让人内心再怒,也不好该场合发作。况且,
她非是因私废公的性子,携沈赋入祠已然取巧,对方前引落座,是自家规矩,没
什么能置喙。

  可?看那几步远,与窈窕肢姿齐行的背影,有指节咯吱,是攥紧手甲。

  沈赋随走殿堂,是绕抵半厅有余,才注意,席地而坐皆乌髻背身,是女眷近
满。红骨心眼通透,瞧出他困惑:「娘娘不喜男子,需得入祠,那要从未媾合的
童身才得允。」

  言下之意,女则免矣。沈赋都没去吐槽白垢神大搞性别歧视,这谈及太过私
隐,已害他老脸一红。

  规矩如此,不会带自己去跟公公们一处叭?玄门多固本培元,降心收性之修,
沈赋自不是独独在场,仅存的男性,还睹见撮特殊人士,同周围格格不入,便就
衡廷来有宦侍。仔细想想,除了硬性条件悬殊远,大家职责大差不差。

  八人中,是五与三别,泾渭分明,最被沈赋在意,一者绯服绣青鸟,白透肤
色,青春样貌难掩苍意。

  另一者,蓝底蟒袍,血气足壮,神态傲妄。

  「服有禽兽者,绣禽为内使监丞,是来宣读帝后懿旨,绘兽为都卫班领,是
代表诚亲王,赵岗来献礼。」红骨声音凝线,悄入耳中。

  监,临而察也,主掌一方,统率之领。

  内廷十三监,有六监皆由宦官职事,品低权重。分内三监:内署监、内使监、
内务监。御三监:值殿监、御前监、都卫监。

  内监单表内使监,是遣派宦侍伺候各宫妃嫔,又分管薪资司,调配月供日用,
督监太监又称掌令太监,正四品。这监丞监也入品级,为正五品,可谓大吏。

  那班领则堪堪末品,不过马前卒,但都卫监分管皇城兵马司,是侍卫御驾,
能唤使前来,三皇子便简在帝心。

  红骨介绍下,献奉资格已被这几家分割,内廷皇族毋需多言。余之;还有露
明宫,代表经学子弟,背后是名士大儒,更牵扯朝堂重臣。男女情欲为人伦至理,
自没有老童身,所来代表是位女先生。嗯,很老的婆婆,满脸皱纹,却就一茬银
丝,短得硬朗,像松针般坚竖。

  发型好前卫,郝仁心里想,然而红骨解说中,是目神频躲,或干脆不敢去望。

  另以剑阁为首的潮东草莽,英雄豪杰有兼,也是法外横强。三五客众,袒胸
漏膀,凶器明晃,真看不出是藏本苦修。有一清癯老者,横剑膝上,垂睑如晦,
可胆敢瞧他身容映入识海,森然寒意便油然而生,端是头领人物无疑。

  侯府则事得主便,地利之宜,理所应当。

  坛以九归,席位取六合,置圆座拟天衍之数,是一侧不疏不密,背北视南,
沈赋履至,红骨便唤宫侍新添来蒲墩。如此,他还未歇坐,在场宾满遍客,都近
乎齐目窥探,除了夫人不动声色外,就连霜华也动静显露,方数陶诺丝最难掩好
奇模样。

  「性光璀璨,忖思如他山石。」这是从露明宫区域,传出的声音。

  「自均在秤,犹钧天下。」又有断语,为剑阁言指。

  「血贵颜华,沦沉自晦,亦鹓鸟虽雏,非梧桐不栖,汝是谁家子弟?」宫廷
来侍,都用上了相人术。

  「你且入席,勿误良辰好时。」此就夫人有命。

  红骨领得人到位,便完成任务,随即肃立在祈坛阶前,缓声:「礼始!」伴
黄钟大吕,闻鹤鸣九皋,沈赋连忙跌坐,这一屁股蹲是浑不着力,如置空处,就
发念,持住其心,谓三昧,安忍自定。

  气机纷乱的高天景况,下边云色如流,罡风吹搅,似卷纱絮。沈赋恍惚间,
四下清浮浊降,在黝蓝幽深中牵缠,犹星子公转恒体,威严仪轨。

  虚空广袤,也咫尺远涯,大尺度下的感知差异,被横绝手段抹平,堪言伟力。
满星在点,弥盖云气被点染舒张,聚合若有实质,宏观角度里,各区域细节,是
细腻变化,并反应到整体轮廓,顷刻,一抵天巨人拔云而出,巍峨及极。

  岁月辞默,空余无限,便了人间,堆叠万千,荣容枯颜,漫长时光坍缩在瞬,
或塌毁在起影那息,这庞然云造之物,做减到常人能理解的尺度,兰指倩身,似
未着寸缕,又没露半分肤肉,不是大常祝,又该谁人?

  嘈噪杂然,在一幕震撼后,沈赋发现了其他信众,不止只祠内升降的大衍之
数,是朵朵蒙昧魂花,来到如此异次维度,混沌难明了。黑色浊团挨排着,不可
计数,围绕在周圈区域,密密麻麻注视向中央神迹,形成了道对咬完美的闭环。

  他为什么能理解这么清楚?那是背后搭有个人。

  嗯,是人叭?

  「此为祭!」一双粉臂穿过沈赋肩颈,揽在他胸膛,是曲指轻垂,软语闻香。

  「离恨之天,别苦有境,初窥能升座不坠者,千载唯你。夫人自不必言,此
番与剑主、掌院齐头并进,可心生试比,亦凌高而觑之?」

  眺目也远,视距外,夫人仍清晰能辩,是一袭轻裘正坐在蒲团,位列座首。
其次则露明宫掌院,闲持书卷,卷于左手,似不争,亦或不能。再尾就剑阁藏主,
寄思以剑递,凭三尺青锋铸魄,拭刃如霜,肝胆得照。

  沈赋稳四争三,直与前二相竞,盖因这最后一人,堪堪入列,便内使监丞双
手捧有轴黄帛织物,柄制乌玉连锦,图作丹鸟谐翔,是凰仙凤威庇佑他身,得上
高来。至于代表亲王的班领,早不知落在谁后,一眼不知,便不作他寻。

  余者,虽说位列后稍,差了档次,但起落其间,霜华及陶诺丝,还是超人一
等,领头众先。

  霜华黑沉全甲,积势如渊。陶诺丝诚貌虔洁,反差腰身曲线动魄姿惑。

  红骨看向二女,感言道:「君侯麾下,真是骁将济济!」

  「这边得见,她们也能察觉来?」

  「啊呀,郎君为遁一去数,外人自是瞧也不着。」红骨闻听,宽慰到,却似
扑哧失笑,怎么都掩不住。

  沈赋吁了口气,木秀于林,不谈风必摧朽,也会为柴刀分取。

  「男女私亲非宜,挨得这般贴近,怕是使小弟失仪,恐会污了姐姐名节。」

  小荷尖角是酥巧软挺,垫在耳侧,闷有皮脂的温热,随拥蹭,裙纱刮擦着脸
颊往肩膀上挤。

  「说是好心,心里可不见得那么老实?」

  这下压的纤掌,臂膀如玉段,探进衣袍里,五指蛇绕似,摸索有硬杵肉茎,
滚烫脉动,在握触过程中越发起勃。她娴熟褪退包皮,偌大龟头落入手心,被紧
裹,有指肚轻弄冠沟。

  没想红骨如此大胆,沈赋失了方寸,一时岔思,未及反应。

  人总是贪享本能,此绝非粗鄙,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既同归俗类,又
几人得脱?夫智者:逾矩倍利,丧心成谋。业造至权,孽债攸资。

  故圣人曰;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易世人,居身无乡,回走来途归陌处。夜寐惶惶,醒做安。

  侯府诡谲氛围,系统致用跷蹊,男女迷迭关系,都成担在郝仁紧绷神经上的
秤砣。红骨屡番施计,或窥伺、或设局、或诓诱,到方今如此撩拨,几乎冒犯,
已经扯断维系平衡的提纽……她跟他非是尊卑、非是亲故、非是悉熟,两世为人,
自己从来不曾想屈从无端。

  未待反应,有耳语泛声,到颤腔余音,是由远及近,咫尺身际,又天涯远尽。
齐齐祷言的偈辞,统纪万千生民礼赞,为人智之乐,总纲无弗幽明颂善,为鸿蒙
之章。

  「得祭以荐,玉馔奠献,伏惟尚飨,筑坛降真。」

  代表万家香火的信众业力,化作无形燎焰炙烤这片虚空,祭已成坛,供奉滋
养,与祭坛神迹遥相呼应,是提源归本,汇入大流,使云浓那被逾界的载体愈真,
有难描虚影在体内挣展活现,荡冒出身外,恶状狰狞,又慈意垂恩。

  愈真也就愈变,凭依的幻象乍见,是节肢栩栩如生涌动,散播有烽火燃兆,
驱金戈铁马,剪邪魔据世,伐外道篡统。如此凶势,真杀生斩业不朽功,随伟力
临至,千钧威压由点滴渗透,使来附形象消弭跟载体分别痕迹,浑然若一,大常
祝原本娴静妆容,便七分霸道余三分轻蔑,天境唯斯。

  沈赋回过神来,耳畔未续有软香作语,继而解,他左右摇顾,早芳踪无迹。
没有专见来教,搜肠薄识,就刮出个跟脚,蜈殿主祀的百足神官,多目天龙。

  礼颂的乐章,是大鸣希闻,空广若寂,拂过每个人触识,漫在心头,方此律
由内泛伏,起生于思,似云边高意,随烟升去,悠曰:

  濯浊非白,澄尘还垢,私道伪存,不自故生。

  唯极南山,有月之恒,唯极南明,如月之升。

  像重归母体的蜷婴,有大慈爱包容了一切,这凡俗憧憬在神明梦境里,包括
情绪反应、欲望需求、触觉延伸,如此,乃至一切,尽数退去,自然而然。人知
以外的智慧无法启迪,人理以外的力量无法补益,承天应人,三才确位,新生稚
子窥牖古往未晓,今来不详,便若立身孤岛寻见汪海,当说即错、想即误、睹即
谬,谓不可直视于神。

  方食祭,至高尊位才拔冗近凡,赐恩垂见,那该以什么方式睹对呢?当是赤
心洁体,无外遮蔽,降初的人子,岂饰服乎。渺渺云境,茫茫阔天,此时只一巫
完具于穹隆间,便周身攀附有条硕长金头蜈蚣的大常祝,粗节动足下,镰腭由光
洁脖颈侧探出,黝甲黑影反差有肌肤玉泽。

  如此形象眼前,实是万千造化,出现在每位宾客视界中。睹遇神圣时,有见
其首者、见其尾者、见其一鳞半爪者,这般三者,见首近道、见尾明德、见鳞爪
则步法善术。沈赋见全貌而不自知,知则知道,他就大觉尴尬,或许其他人都顶
礼于上,伏喜不尽,得附载体也目无余色,不着欲相,可光溜溜瞻颜与祇,还剑
拔弩张下身,真想办法缓解,那行径,怕得道罚雷呼脸。

  胡思念头,离去的红骨陡然显现,是侍旁尊驾,代言云:「奉食得许,为珈
蓝氏,圣敬皇后。」

  绯衣宦侍双手捧举轴黄帛懿旨过头额,俯身自云气踏出,沉利的嗓腔,还算
稳住,从沈赋这里瞧去,没裸到底掉,跟红骨一样,能估摸有那么个人,但怎么
都看不真切。

  「钦奉大衡中宫皇后懿旨,伏为文治六年正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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