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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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0


  相聚后再分散,这感觉,恰似恋爱与分手。

  仔细数数,到现在为止,我大概十五天没跟夏雪平联系过了。

  小C走后,我拿着手机点了两张蔬菜披萨和四罐“肥宅快乐水”。而从刚才最后一个议员问完陆冬青问题,到现在少说差不多也快半个小时了,议会厅里的景象,却依旧像此刻正盘旋在我家厨房水槽上访那几只苍蝇一样杂乱无章、嗡嗡扰人——只不过我家的苍蝇总共也就不超过五只,而电视屏幕上,那可是近三百只苍蝇。

  但就在此刻,乌央乌央的苍蝇群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猫头鹰的声音——这只猫头鹰正在咳嗽。

  紧接着,这群苍蝇全都安静了。本来他们可能都还在等着这阵咳嗽的声音终止,但咳嗽的声音真的终止之后,议会厅里依旧没有半点声响。

  “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哟,抱歉了……萧委员长,我能说两句吗?”杨君实慢悠悠地把手中的帕子放在桌上,慢悠悠地折好,慢悠悠地对着自己面前麦克风说道。

  “杨书记,您当然……”

  却不等萧宗岷把话讲完,杨君实已经对着麦克风继续说道;“首先辛苦在场的诸位媒体朋友。以往的时候议会很少给直播,你们之前都还再三抱怨,觉得好像是我们这帮‘肉食者’欺负你们,不给你们新闻;想必今天大家也有所体会了吧。我还真想问问诸位摄像师朋友和记者朋友们:下次再有行政议会直播,你们还来么?”

  席位上除了红党众人之外,其他党派的议员们对于杨君实的这句话都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也没人敢如同刚才那般混乱的骂战当中一样,不由分说抢过自己的麦克风、或者直接扯破了嗓门,直接对着杨君实破口大骂,依旧是没人有胆子说一句话,全都盯着他归正饱满的额头、炯炯有神的双目、上薄下厚的嘴唇,以及下巴上的那颗痣——现在的人可都是迷信的,红党的领袖下巴上恰好长了痣,对于那些非红党的政治人物来讲,他们会莫名地从心底觉得敬畏;倒是那些扛着摄像机、照相机或手握录音笔的记者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于是电视屏幕的画面也跟着有些发颤。

  正笑着,杨君实又开了口:“快过节了。”

  只听他说了四个字,那些记者们,便又都收起了笑容,重新端稳摄像机、拿好录音笔。

  “快过节了——马上就圣诞节,紧接着是元旦,很快就又到了春节,紧接着还有元宵节。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这辈子,除了去过几次首都和沪港、还有跟咱们相邻的这几个省之外,全国上下别的地方真就没怎么去过,所以我也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咱们东北、咱们Y省:论起往年来,从十二月二十几号,到二月初那么几天,在咱们Y省这地方,往往应该是家家户户最幸福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喜欢过节,下雪了可以去看雪、滑雪,不下雪的时候可以去滑冰、逛街,玩累了、觉着冷了,端杯热乎咖啡、果汁,或者整一锅热面条、酸菜汤、小鸡炖蘑菇配米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别提多舒坦。可今年呢?貌似是因为这几天的某个网络综艺节目,全Y省的万家灯火突然变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昨天晚上,我临睡前看报纸,还看到了父子俩因为聊起来最近的一些事,竟然动起了刀子;刚才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女孩,跟我小儿子那么大,二十岁出头,‘扑通’一跤跪倒我车头前了,要不是我的司机眼疾手快,真兴伤着那姑娘,等我下车,才发现大老远她男朋友跑过来,喘得肺跟不上心跳似的,仔细一问,才知道,也是因为那么些事,小两口吵架竟然吵到那女孩想轻生自杀——这种事情在最近三天里,简直不计其数。全国不少地方的人,本来就看不起咱东北人,如此一来,咱们Y省,又都快成了全国的笑话了!在座的各位,不管哪党哪派的,咱们敞开了说一句:都是Y省本地人吧?纵使又不是的,在你Y省、在咱们东北生活的,起码也有小二十年了吧?好些人还都是咱们Y省省政府的、各个市的父母官。我问诸位一句,您诸位也扪心自问一句:看到咱们Y省一夕之间变成了这德性,你们不伤心吗?在电视前、电脑前、收音机前的各位,你们问你们自己一句:你们自己的小家,还有咱们Y省的大家,全都变成了现在这等模样,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你们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真的就这样喜欢跟自己的亲朋、家人们窝里斗吗?”

  杨君实把话问过之后,很特意地停顿了十五秒钟左右,这期间坐在议会厅里的所有人,无论党派,无论职务高低,也包括行政议会委员会那些公务官员和扛着设备的记者们,全都相互看看,但也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议会厅里,多了此起彼伏的叹息。

  停顿过后,杨君实又继续发言:

  “咱们现在的体制,如果追溯到过去,那就得论到古希腊城邦雅典去,雅典人发明了投票制度:投票的目的,是为了稳定,是为了在有纠纷和争执的时候,让意见变得统一,而不是让投票成为由头,反而去制造更大的纷争;放到咱们这,古时候也有类似的东西,就是现在大家常说的‘共和’——周天子引发暴动出逃,共伯和与周定公、召穆公共同执政,有事大家商量着来,谁有道理谁说的算。共伯和、周定公、召穆公的‘共和’,就好比现在咱们这里三种政治主张的人士,可我觉得,在人家古人议事的时候,周定公和召穆公,肯定不会瞎猜自己家门口有人打砸放火,就必然是共伯和派人干的;而共伯和为了自己说得更算数,就跑到百姓那里继续煽动暴乱吧?”

  接着,杨君实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地方党团那头刚有人想出声,没想到杨君实却对他抬了抬手,眼睛却对那人看都没看一下;等杨君实放下杯子后,继续说道:

  “刚才诸位吵架吵得,可真叫一个火热。我也不论你们各家是为了什么吵的,这样继续吵下去,终究是没意义的,而且就算吵到来年清明节、劳动节、儿童节去都不见得能吵出什么结果来。何况还有这么多媒体朋友,还有咱们行政议会的委员会的各位陪着一起苦熬;我大概看了一下,咱们现场所有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也差不多三十五岁左右,早不是十六七岁可以不吃不喝、点灯熬油跟人抬杠的年岁了——刚才我为了打比方、举例子,提到了些许食物的时候,我看好些人都忍不住咽唾沫了,呵呵,坐在我一左一右的老米和老虞,这俩人儿的肚子,早都饿得敲出摇滚乐的鼓点了。再像刚才那么吵下去,你们有谁受得了?”

  “而且,呵呵,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吵架。”说到了这里,杨君实微微闭上了眼睛,用鼻子轻轻呼出两股气,接着猛地睁开了眼睛,抬手轻拍了一下桌子:“眼看就要到了圣诞节了,而且毕竟我也做了四年的Y省省长、一方封疆大吏,那么今年圣诞节,我也就满足你们各人的愿望吧——萧宗岷委员长,行政议会委员会以及选举委员会,我作为Y省省长以及下届省长的候选人之一,我想向选举委员会委托,并转述国家选举委员会:申请,推迟Y省地方竞选。”

  杨君实此言一出,整个议会厅立刻炸开了锅。

  “哟我操!书记,您真想好了吗?”

  “老杨,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杨君实左右手边的两把椅子上似突然生出硬刺一般,扎得米铭扬和虞孟覃两个人根本坐不住,连连对着杨君实的耳朵小声叨咕了一通,二人声音虽小,不过他们的话还是被杨君实面前的发言麦给收了进去。

  而议员席上的其他党派的其他人,脸上除了惊愕的表情之外,面部肌肉筋膜也都喜不自胜到僵硬住了,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笑。

  委员会主席台上的几位,也是一脸困惑——在其他地方议会当中,也有过申请推迟选举的例子,但是在那些先例中,提出推迟的往往都是那些觉着自己党派势力可能要吃亏的,才会采用这种类似敲桌子捂碗、不让开饭的方式延迟一系列的政治活动,然后再利用推迟的这段时间进行一系列的炒作——在那些先例当中,也确实有这样翻盘的。所以往往在先前的民调当中领先的党派,都害怕对手们会提出申请选举延迟。十二月初时候,在Y省广播电视集团做过的那次民意调查结果里,红党的支持率是46%,对杨君实和红党新任的吕主席的支持率则是61%;而对蓝党的支持率、以及对蔡励晟和其副手、蓝党谭副主席的支持率,均是百分之38%。在这样可以预期的压倒性的胜利之下,杨君实突然主动提出要推迟省长大选,在任何人看来,应该都是一场政治自杀。

  只有坐在台上正中央的萧宗岷,摘下了那副老花镜后,双目中露出了一种似鹰隼般犀利又阴鸷的神情——我在怹家公子萧叡龄的眼中,也见过这副神情,可这父亲的眼神要比儿子的更让人不寒而栗。他直勾勾地盯着面无表情、但身上每一处都透着早已运筹帷幄至足够境地的杨君实,恰似看破一切一样:

  “杨君实书记,这次申请,是您自己的个人意愿,还是你们红党全体的决定?我想这样一个决定……”

  “是我的个人意愿。而且萧委员长,您不用有任何的疑虑:我是现任的省长,还是红党Y省的党委书记,我的决定就是党委全体的意思。”

  此言一出,红党的众人率先闭嘴了。其他党派的议员们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杨君实目视着萧宗岷,手中同时摆弄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悠悠说道:“在座的各位也都发现了,最近省里和党里的事务都让我忙得有些焦头烂额,再加上最近天气甚寒,鄙人最近的身体也不免有些小恙。今年的十二月甚是凶恶,这不蓝党的主席、咱们的副省长蔡励晟先生也受了伤,才隔了这么几天,我想蔡先生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我俩又要忙各自的党务、又要准备选战,省里的政务却也不能耽搁——一个病号、一个伤员,非要按照原来的竞选日期继续把选举下去,确实是多多少少有点操之过急。”

  说到这,杨君实突然望向了一直在表情凝重微微低着头的蔡励晟:“怎么样,老蔡,我的申请,你同意吗?你不会有别的意见吧?”

  没等蔡励晟开口,蓝党议员席的前排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杨书记,您要是想这么做,而且还不是玩笑话,那当然没问题……”

  “李秘书长,不好意思,我在跟蔡励晟副省长讨论问题,”李灿烈必然是没有想到,在自己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杨君实竟然微微瞪了他一眼,并把他的话打断了,“我没有对你冒犯的意思,灿烈,但毕竟贵党在Y省,现在是蔡励晟主席说的算吧?他还是我竞选对手,也是本届选举中的主角之一;而且我是省长、他是副省长,选举这方面的事情虽然属于立法事务,但也关乎Y省的政务和民生,我和他都得对Y省负责,所以我有事当然要跟他商量。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咱们开玩这个会之后,你跟我约个时间,咱们在省政府大楼里面说。”接着,杨君实对蔡励晟又问了一遍:“老蔡,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李灿烈听完杨君实的话,狠狠地捏住了手中的杯子,但转眼一瞧周围的摄像机和照相机镜头全在对着自己,因此他有什么情绪,一时间就只能憋着。

  蔡励晟转头看了看杨君实,缓了片刻才微笑着对杨君实点了点头:“我没有任何意见。”旋即又转头看向萧宗岷:“行政议会委员会,选举委员会,我支持红党杨书记的申请。”

  “那就好办了。”杨君实弯曲着食指轻叩着桌面道,“我想地方党团和环保党方面的朋友也不会有什么异议,那么这件事,咱们就这么定了吧。”

  一番话说完之后,行政议会委员会和地方选举委员会的几个官员,几乎都不会开口说话了。

  但他们还是就着推迟选举的申请搞了个投票:三百人当中,总共有286人赞成,只有12票反对,2票弃权。这样的话,杨君实这则自杀性的口头提案通过,然后直接由Y省地方选举委员会打报告给国家选举委员会,简单审核一下之后,只需要短短三天,行政议会委员会就会正式公布,Y省大选延期到一月末,按照以往惯例,最晚不会超过28号。

  在这天议会直播结束以后,全Y省境内的民事纠纷、尤其是家庭纠纷的数量迅速骤减,在圣诞节那天凌晨,牛牛发了个朋友圈,庆贺自己跟大头总算是可以安心放假休息了。F市的一切也似乎回归到平静之中。

  只是看样子,Y省的这场大戏,距离结束还远远不到时候。

  而对于我自己,胸口被人挖空的感觉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这竟是我从出生之后到现在所遭受到过的最痛苦的感觉,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也觉得自己必然一时半刻不会从这种感觉中剥离出来;可是看看水槽上方那些飞舞的苍蝇,再从客厅窗户的玻璃反光,看到这几天基本上没好好收拾过得自己的邋遢样子,我觉得自己是总得做点什么的,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沉浸在这种难受的心境、而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否则,夏雪平就说对了。

  只有孩子,才会在失去心理依靠的时候才会自己跟自己任性,让自己变得哀愁、变得自闭。十年前她离开家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

  看样子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到底是没有半点长进。

  ——当然,那时候至少还有美茵跟我作伴。

  成熟的人在摆脱内心痛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简单地洗了把脸、又刷了牙,换上了毛衣棉裤、外套棉靴,走着去了超市,买了一瓶新的洗涤剂,一块新的百洁布,又买了一把电蚊拍,还有两张速冻的蔬菜披萨饼,一盒速泡红茶。

  回到家里之后,先给电蚊拍充了电,把披萨饼垫在烤盘上,放进了烤箱里。接着挥着拍子,电死了那些苍蝇,然后一只一只地清洗干净了那些油渍早就琥珀化的脏盘碟碗筷,然后又放到了洗碗机里加热消毒。披萨烤好了,我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这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喝到非糖类、非酒精类的饮料。

  吃饱喝足,我又打开了美茵的房间。美茵的东西,包括那台之前被陈月芳监控全家的电脑、她偷拿的那几只我存了几个T的色情片的硬盘都拿走了,那些家具倒是全都留了下来。我便把夏雪平没拿走的那些从夏家老宅搬回来的、书匣子上还带着福尔马林气味的书本全都存放到了美茵的屋里,摆放到她的书架、书桌和壁橱里。

  紧接着,我又把楼上楼下都打扫了一遍、用吸尘器清理了灰尘、又用墩布拖了地。

  ——这算什么呢?算是跟过去这如梦似幻的四个月的自己做个告别么?

  我对自己问着,越是质问,就越睡不着。

  可是跟告别是不可能的——看着被摆放在床头的、我在夏雪平之前睡过的床下,发现的那只她并没带走的飞机杯的时候,我这样想着。夏雪平不在我身边了,何美茵也不在我身边了,在这一栋空荡荡的房子里,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当然,我并不是要对这只飞机杯做什么,毕竟人的心情的确是会影响性欲的,我现在的确没心思做那事。

  我又打开了美茵的房门,从书桌上取了那本外公的小说手稿《沉重的促织》。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倒是想看看这本没多少人还记得、但是看过的人却将其奉为“当代第一奇书”的小说,到底有多么有意思。

  我一屁股重新坐在床上,等我刚把小说手稿拿在手里,一张照片突然从最后一页掉落到了我的枕头上。那张照片看起来,少说也是四五十多年前照的,像素远不及现在各种手机拍摄的清晰,就更别提去跟专业的照相机比;照片整体的颜色也泛黄到像是被茶水浸泡过一样。

  照片上一共有九个人,坐在中间的一男一女在当时看起来少说也都将近五十岁了,我唯一能完全确认的,就是年轻时候的、留着短寸头、站在最中间、在阳光之下眯缝着眼睛的外公。他再年轻一点的样子我是没见过的,只是从前不久我在艾立威送给我和夏雪平的那张储存卡上所看到的照片,到我小时候印象里他的容貌,再到后来我从警校档案室里看到的什么活动记录、报纸剪报、办案实录之类的材料上来看,外公一辈子好像就没怎么变过样,一直都是个帅气俊朗的模样,而在这张照片上,外公那时候看起来更加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多了一丝活力,少了不少威严。等我把照片翻过来一看,上面还写着一行字:

  “晦惘之年,苦劳之进修课业终毕。然人生幸事,莫过修习于有才德之师,同伴于贤良清醒之挚友。深夜终将过去,明晨必然光明。

  ——毕业典礼,敬余等尊师贾敏;敬王一民副院长。同宗岷、宇超、秋娅、雨慧、嘉、文。辛亥年春末,于首都。”

  其他的人,我还真不认识是谁——王一民的名字我之前好像听说过,贾敏我似乎也有些印象,但这却是个有些略微大众化的女性名字,剩下的我基本上不认识;但是另外有两个名字却不由得让我全身一震;

  我立刻再次翻过来那张照片,按照外公写下的姓名顺序,找到了对应的人,仔细一看,站在相片上最左边那位跟外公个头差不多、戴着一副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镜、面带一脸温暖微笑的男人,正是刚刚电视上那位不苟言笑、满脸皱纹雀斑的萧宗岷——好多人都说他的儿子萧叡龄从外表看起来像一只熊猫,但在这张照片上的萧宗岷,看起来倒是更像一只熊猫,尤其是在他的白色衬衫上还套了两只黑色套袖,加之那副黑框眼镜,活脱脱像是刚从竹林或动物园中走出来的、要么就是刚刚演完儿童剧从台上走下来的。

  而站在外公身边的那个把两束长长牛角辫搭在身前的红布裙子女生,竟然真的是那个阴险变态的仲秋娅老太太——没想到照片上的她看起来竟然是那么漂亮,白白净净,就像是用奶油瓦贴的皮肤;看上去还多少有点欧亚混血的感觉,就像是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并且,她站在外公身边,眯着眼睛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可爱又腼腆,倒是给人一种邻家女孩的感觉,而外公稍稍站在她身后一点,就像一个大哥哥照顾着自己妹妹的感觉一般。

  我真没想到仲秋娅老太太从那么久就跟外公认识了;而至于那个萧宗岷老爷子跟外公之间还有交情的事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们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呢?在他们之前,又发生过什么故事呢?

  ——这些疑问,却全都随着我真正翻开那本小说手稿之后,被我忘到脑后去了。

  而等我合上那本书稿后,才发现已经是5:23。我花了一夜,就看完了外公所写的《沉重的促织》。我看的速度虽然很快,但看完一遍,实在意犹未尽。

  外公简直是个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天才——

  故事以一场网络直播的阅兵式开始。故事里的主人公吕冰岩,正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看着这场国庆阅兵式。

  吕冰岩原本是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学生,大学毕业以后以为自己找了一份证券销售工作,却没想到那家名为“Procanada”的“证券公司”其实是一家传销“老鼠会”集团,而在美国,这种组织运营模式属于法律灰色地带。吕冰岩无法承受传销集团日复一日的压榨,趁人不备从传销集团出逃。但是他在美国的驾照、自己护照和工卡、储蓄卡全都被扣押。无奈之下他住进了自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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