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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4
这个问题,会是我印象里的曦月问的出来的吗?
脑海中的记忆一片混乱,但是对于女孩子的问话,言情剧里都有标准范式,
哪怕是以我贫瘠的人际交往能力也知道如此显眼的雷区,我急忙摇头,「没有,
没有。明坂是最好的。」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满意的礼物那样,曦月扬起嘴角,矜持而开心的用手指
卷了卷额前的刘海,一副不出所料、得意洋洋的表情。
看上去和平常的她,真的很不一样啊。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的心里,突然的蹦跳的出现了一句古诗词。
这应该是对于我认知中的曦月最好的形容。
虽然我也知道,认知中的一个人是源于她对你展现出来的表现,和真正的一
个人的内在,很有可能会有相当程度的偏差。
尤其是美观上的偏差。
但是,真的可以偏离到这样的地步吗?
正当我准备继续看下去,曦月已经开始催促着去下一个寝室了,我也只好递
还笔记本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寝室里的情况,也和之前的差不多,没有特别可以说的。
由于本来就是在上课期间,还能待在寝室里的要么是逃课出来,要么就是病
假例假。而待在宿舍里的活动也是就那么几种——要么是单独的安安静静的打游
戏或者看小说。要么则是进行着两两一组乃至多人的「友爱交际行为」。清查一
遍并不需要太复杂的流程。
不过就算是这么说,但是要走几栋的宿舍楼,而且不断的敲门、解释说明。
再加上曦月自己的手写记录也需要花费时间,总之,走完宿舍区后,收获似乎寥
寥。
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找到一眼就可以看出的线索,宿舍区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很
「正常」——除了,在我的眼里,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蒙上层朦胧的光
影。
没有一个人是例外,没有一个人逃得过,哪怕是曦月。
她的身上的阴影比起其他任何一个的学生,都来得更加深沉,令我心惊。
我也不是没有把这种情况和曦月询问过,可是得到的解释却是无奈到令人心
凉。
只要是结界依旧笼罩着整个学校,那么,这种侵蚀就是无解的。
附带一句,哪怕是结界带来的侵蚀和影响也是因人而异的。
在过往的除妖的记录中,有的人,哪怕是侵蚀程度极深了,也还是可以维持
着「仿佛正常」的假象,就好像是被掏空了内里的稻草人,空有外壳,却内里早
就掏空到空空如也。但是有的人,却是自外向内不断的被侵彻,也就是从最不重
要的记忆开始不断的被蛀空,这样一来反倒又能坚持得更久。
而最危险的情况是某部分人,看似被侵彻的程度并不深,但是最为关键的内
容却被改写了,如同烂心的苹果在维持着平常的表象下,却反而为虎作伥,比起
大多数空有神通却只有禽兽般狡黠的邪物们,了解人类社会的他们反倒更加危险。
林林总总的案例数不胜数,甚至到达了互相矛盾的地步。以至于可以说,和
异类们接触和对抗的情况难以用某种固定的、恒定得像是一条笔直的线那样的标
准来衡量。
「原来是这样吗?」大概是因为用肉眼直观的认知到了情势的恶劣,听着曦
月的科普,我的语气比起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沮丧。
又是一个白天即将过去了,黑夜将要到来。
「原来是这样吗?那么除妖师的工作可真难做呢。」大概是因为用肉眼直观
的认知到了情势的恶劣,听着曦月的科普,我的语气比起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沮丧。
最初接触神秘的兴奋感早已消退,在下午「睁开眼」的如今,我也开始逐渐
明白曦月偶尔消沉的原因了。
又是一个白天即将过去了,黑夜将要到来。
夕阳在天边拖着下沉的余晖,将山的那边照的一片泛红。
我和曦月倚在顶楼天台的护栏上吹着显得凉爽起来的轻风,一边喝着零售机
里买来的饮料,一边看着放学后涌出教学楼的人群,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
曦月手托着腮呆呆地看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语调也有些心不在焉,
「嗯,这种高级别的灵异污染,按照正规流程,全校都必须进行隔离,然后逐步
净化除秽才可以的。」
「今晚确定好打算去哪里清除怪异吗?」
「嗯,我还在想……思考,其中的规律。」曦月拿着手中的饮料瓶,轻轻地
在水泥天台上叩击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响声。
接着,曦月退后了几步,双手环抱,仰起头。这里就已经是学校的最顶层了,
在天台上的制高点,可以将几乎整个学校收在眼底。
她的瞳孔放大,看上去一脸发呆的表情,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河君还记
得吗?就是我们束缚的第二场怪异,也就是火烛的那次。」
我当然记得。
曦月没等我答话,继续自说自话下去:「更早的时候也是,我在学校里发现
了那些符文。以及大家常识的改变,还有各种各样的悖德奇怪的行动,但是,异
变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现在的我也说不清楚了,也许当时的我还记得。只
是如今不记得了。不过就算是从零开始推论,那么被立为结界的支柱的怪异们,
也绝非毫无规律可行。」
我没有回嘴倾听着,此刻的曦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并非是为了征求我
的意见或者建议而说,现在说话,只不过是重新在大脑中整理语言,将杂乱的思
绪化成可以表述的声音,然后再复述中理顺思路。
「结界的布置,其实是非常传统的格局。只是我才疏学浅,再加上结界混杂
了太多太多的其他要素,所以现在还没有完全看透罢了。我们已经成功的终结掉
的第一只怪异,它以风的形式展现。风雷属木。而第二只篝火形式外显的属性为
火。再加上我遭遇过,却没有多少印象的镜,虽然是从碎片看是现代的玻璃材料
构成,但是古代的镜子多为铜镜,所以应该是视同属金。而巡视教室的黑影,可
以取引申义,对于更高层级的敬畏,进而代表为雷。至于会活动的人偶究竟属于
什么属性呢……在古代的话,人偶一般是使用木头或者泥土构筑的。可是如今是
现代树脂材料,在结界本身的划分中究竟是属于哪一类呢……唔!」
夕阳的反射给她的脸颊抹上层艳丽的红色,双颊绯红的少女蹙眉沉思,洁白
修长的玉指屈弓着轻轻叩着额头。
「不,假如考虑到」不存在的神龛「这样的怪谈,神龛之中供奉了神像雕塑
的话,那么往往是以」土「为代表的。只是……如果构筑结界的邪物采用了西洋
的元素设定,那么就必须重头推论,混淆了。」
「一定要金木水火土齐备才行吗?」我明知道以我的学识和神秘通感都绝不
可能和曦月相提并论,唯一有点称道的,也只是旁敲侧击的提出一些引入思考的
话题,让曦月注意到她平常可能并没有想到的侧面。
果然,少女眼前一亮,随即暗淡下去,「河君说得对呢……理论上说,只要
能实现完美的闭环,就可以形成结界。之所以说金木水火土,那是因为这种理论
最为出名,也就是这是广为人知的以相生相克的概念。这样的封闭循环被认为是
基础最牢固扎实的。当然,只要能够采用其他的概念实现如圆圈一样的稳固循环,
并且具备足够的象征物也可以完全合拢。但是,那样需要考虑的地方就太多了,
就没完没了。」
在烦恼了一会儿后,她的樱唇里传出了决断的声音,「时间越来越少了,没
有多少可供犹豫的空闲了。那么,我们就先以五行作为思考切入吧。最先被我们
解开的是风,按照传统理论,风雷都属于木,接下来就破解了火,然后木生火,
火生土。我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象徵着土属性的怪异。而换算成怪谈的话,应该
就是雕像类型的最接近了。换句话说,也就是怪谈中的」达芬奇雕像「或者」不
存在的神龛「了。但是,神龛的故事中本身凸显的就是一种等价交换,而且出现
随机,维系它的故事性似乎并不是某种特定的场景。那么就先搁置不论吧。反正
我们要瓦解这个结界,并不一定是要摧毁所有的支柱,只要……只要绝大多数的
支柱,或者说最重要的那根被破除,就没问题了。本来,达芬奇的雕像还有可能
是金属性的可能,但是既然是镜子占据了这只属性的话,那么,雕像就理应占据
了」土「的位置!」
神色之间的犹豫和忧虑仿佛一下子完全不见,曦月一下子变得自信满满起来
般的侃侃而谈。
作为文艺复兴时代的名人,达芬奇的身上缠绕了数不清的荣誉。他不仅是名
声显赫的画家,也是优秀雕塑家,甚至还是会绘画结构图的发明家。涉及的领域
从素描、建筑、科学、音乐、数学、工程、文学、解剖学、地质、天文无所不有
。
可谓是真正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他还给后世流传了许许多多、或真或假的
故事。
比如说似乎在邻国也流行一时的画鸡蛋的故事,这种宣传努力的小故事,是
老师们的最爱。
再加上发鬓凌乱颇为类似雄狮一般威严的轮廓,然而深邃的异域风情的眼眸
中却又不失大学者的文质彬彬,确实非常上相。
在学校的美术教室通道的内连廊里,最大的一座达芬奇半身像是那种由空心
的黄铜铸成的形状。
还有的教室里的达芬奇雕像是由小小的白色石膏简单塑造成的,仅仅具备欧
洲人深邃轮廓特征,外貌模糊,只是一种普通的象征物——指给不熟悉的人看,
哪怕说是任何一个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家好像都不违和一样。
「先从尽可能的找全所有的达芬奇雕塑开始吧!」这就是曦月给我下达的命
令。
其实本来探索美术教室是第一次和曦月交流后就做好的决定,只不过这中间
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始进行。
不止是如此,最早确定好的由其中一个人沉浸进入怪谈的故事剧情之中,如
同砧板一样的牢牢顶在里面。另一个人则作为机动力量如同铁锤一样地和里面的
人,里应外合地击碎这个扭曲的故事的原则,似乎也并没完全遵循。
所幸,美术教室基本上是分布在一起的。这让搜索工作简便了不少,而曦月
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更是减少了无数麻烦。
而且,事先在学生会的巡逻计划里把我们安排到了这层,更是极大的减少了
麻烦事情的发生。
在整层楼里忙活了快半个小时,成果显著!!!
我和曦月看着一堆被我们移动到内连廊旁,和铜制的大达芬奇雕像一起的大
小不均的各种材质的达芬奇雕塑,愁眉苦脸。
当一个雕像看起来是雕像,摸起来也是中空轻飘飘的,无论怎么拍打按抚都
和所有的无生命物品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那么,它按理来说,就是一尊普通
的雕像了。
恐怕未必如此……
按照曦月的推测,火生土,那么,以「土属性」为相位的怪异产物,就应该
在某些要素上和土元素牵扯上联系。象征物的材质大概会是石膏或者陶土、陶瓷
之类的东西。
然而,当我们把所有美术教室里的达芬奇雕像都摆到了一起后,并且站位在
被曦月布置好的防护法阵里面,一切还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就好像真的一切正常一样。
但是,一切真的正常吗?
我眯起眼,在之前那次在宿舍楼里,半主动的打开了阴阳眼后,我就算是大
概掌握了一半的开启阴阳眼的方法了。
虽然还做不到像是曦月那样的纯熟,但是只要回忆着当时第一次和怪异艰难
对抗的情景,然后再让曦月张开小嘴对着眼睛里吹进一口气模仿那阵风,就可以
打开阴阳眼了。
在阴阳眼的视界之中,世界变得稍微有点不同了。周遭的景物大多蒙上层朦
胧的光,而有生命的人类身上这种情况更加明显。
在明坂的说法里,这似乎就属于「望气」的范畴了。而「望气」是在巫卜时
代就流传的古老术式,下限极低,上限却也极高。需要不断的锻炼,以及知识能
力才能解读。
不过很遗憾,以我半吊子的水准,只能凭借感应到的大小、颜色来勉强推测
「望见」的景象的含义。
我看到,曦月每一次触碰达芬奇的雕塑的时候,明明雕塑上毫无异象可言,
怎么看都只是一尊普普通通的物品。她身上的黑色气息,似乎都变得稍稍的……
加深了一点点。
而且,并非是她触摸某一尊达芬奇的雕像会给我这样的感觉——而是,每一
尊都会如此。
无论材质是铜、陶、瓷器,也不管体积、重量、大小,只要是雕塑,在接触
的一刹那就会不断地恶化曦月的状况。
「等等。」我终于有点忍不住了,掏出手机,对着连廊里最大的那尊半身铜
像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再选择一个体积最小,看上去也是最便宜货的一尊石膏像
拍了一张,将手机递给曦月,让她摸摸看。
曦月皱了皱眉,但还是按照我的话,用纤指轻轻地点上了手机的屏幕,从一
张图片切换划到另外一张,算是完成了触碰的这个动作。
虽然……感觉很淡,但是这个刹那,曦月身上的黑气,似乎又在以微不可见
的程度增加了一点点……
哪怕是图片也会这样吗?
那么可能就不止是某个具体的雕像的问题了。
我叹了口气,对着曦月说出了自己的观察结果,然后提出自己来代替曦月接
触。
曦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给我让出了位置。
然后,没有要点……什么都没有……
因为怪异的本身,诡异莫测,毫无固定的定则可言。甚至连具备固定族群的
妖怪也谈不上,每一种类型的怪异,都是人类怪诞传说中的特殊定制。
没有什么大而泛之的统一方式来对抗,只能凭借最基础的知识和常识来判断。
我拿起之前拍摄过的那只最小的雕塑,很显然,那是一个内里中空的石膏雕
像。做工并不精细的表面抚摸上去质感略显粗糙。一看便知道这是商店里出售的
普通商品。
中空的内里也完全没有任何的暗藏机关,一如表面般只是寻常石膏的材质。
我也再检查了下半身像的铜像,作为在学校里恐怕有相当年份的达芬奇铜像,
它本来是最有可能是承载了怪异的载体,然而无论是抚摸、敲打还是做其他处置,
同样没有半点反应。
其他的达芬奇塑像同样如此,为了确认,我甚至随手选取了一个陶制的和一
个石膏的雕像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然后它们也非常的遵循物理规则,没有丝毫抵抗地在一声脆响后就碎得四分
五裂,看着这位文艺复兴的天才那肃然昂首的容貌在下一刻就变得破碎不堪,这
种破坏性的宣泄让我感到丝丝的快意。
一切,都很正常。就好像它们确实是平常而且脆弱的石膏雕塑一般。
一连破坏了好几个雕像,都是如此。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受到任何的反击。
就好像我是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的战士那般,前面没有敌人,背后也没有敌
人。放眼四望,周遭宁静和谐,仿佛自己只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的胡乱摆动着肢体。
还待在防护圈的曦月表情凝重地看着我所做的一切,隔了一阵子才问道:
「河君这是在做什么呢?」
「嗯。」我再度砸碎了一个达芬奇的塑像,「在确认一个事情。」
在怪谈故事中明确的提及了达芬奇的名字的怪异不可能脱离口耳相传的故事
而独立存在,按理来说「达芬奇」这个概念本该是触发怪异的最关键的因素。
但是,无事发生。
除非是这只怪异根本不存在,否则,没有道理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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