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七章(3)】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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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20

作者:銀鉤鐵畫
字数:21826
2020/02/20更新7.3 上,中,下

  桂霜晴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走到我身边,故作神秘地说道:“好像除了你,这市警察局和他们国情部情报局的人,也都以为他俩是在七年前认识的——呵呵,他俩第一次认识可不是七年前,而是十二年前。那时候夏雪平28岁,刚被徐远从交警队调到市局刑警队。而在那段时间里,国情、安保和警察都一起在准备粉碎张霁隆以前的老东家所涉及的那个政变——夏雪平,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周荻!”

  “哦。然后呢?”我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桂霜晴。

  “然后?哼哼,具体事情你自己去问夏雪平吧,省着我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像是怎么回事一样。”桂霜晴说完,故意笑着晃了晃脑袋。

  “桂处长,你已经在说三道四了。你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这个,到底什么意思?”

  “唔……呵呵,我没意思!”

  桂霜晴又对我单眨一只眼睛,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上了自己的轿车。

  “莫名其妙……”

  我闭上了眼睛,平复了一下思绪。我告诉我自己,桂霜晴说的那乱七八糟的话只不过是她故意想要挑拨我和夏雪平的关系的,哼,她怕是还不知道我和夏雪平现在正情比金坚、如胶似漆呢,根本不是人和人能挑动得了的。

  ——屁话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又回到了办公室,正巧这时候在我的电子邮箱里,我拜托大白鹤跟小C查得所有东西都已经发了过来,我简单地看了一下所有资料,对于之前有些未明了的事情稍稍豁然开朗,于是我把这些资料整理了一番,马上准备对练勇毅进行审讯,尽管此刻,申雨彬和栾雪莹还没有回来。

  外面的雪下得这么大,恐怕这俩丫头的大巴可能要困在省际公路上了。

  “秋岩,等下面见练勇毅,你心里有数了吗?”白浩远已经收拾好了档案夹跟平板电脑,他身后的傅穹羽也拿好了记录纸和水性笔。

  “嗯,我刚刚在等安保局那些特务过来的时候一直在琢磨林梦萌的口供……”

  “呵呵,也不知道杨沅沅跟佳期怎么问的,那口供录得跟十八禁小说一样!你说这玩意怎么上交?”

  “当然是原文上交啊!但你可别小瞧这十八禁小说,我还真琢磨出点东西来。”

  “怎么说?”

  “有这么几点吧……其一,林梦萌在讲述那段最色情的,她刚认识罗佳蔓那段故事的时候,她的叙述是她一直觉得罗佳蔓长得挺美的,对吧?后面的叙述也没说罗佳蔓在她或者在他们公司的建议、授意下进行任何的医美治疗,但你记不记得,鉴定课的报告上说,罗佳蔓分明进行过大范围的整容手术?从昨晚狗仔娱记爆料的罗佳蔓原来的照片,虽然整容前后差距不大,但是原来的罗佳蔓可说不上长得美——这也就是说,林梦萌对于罗佳蔓整容过的事实并不清楚,起码不在意。在笔录里,林梦萌提到了那个埃文,以及其他三个曾经与罗佳蔓有染的嫌疑人,也提到过自己知道罗佳蔓在接受康维麟的体检服务和长期合作,但她并不认识身为康维麟学生的练勇毅。”

  “嗯。这只能说明,练勇毅跟其他的嫌疑人不一样,罗佳蔓在当模特之前就整容了,并且在那之前认识了练勇毅,可是这个又怎么……”

  “你别着急啊,白师兄,你好好想想——康维麟的讲述里,大概提过练勇毅对罗佳蔓也有情愫,是吧?”

  “是啊。”

  “康维麟跟罗佳蔓注册了结婚关系,虽然林梦萌不知道他们俩的事情,但毕竟林认识康;可练勇毅给罗佳蔓整了容,也对罗有意思,可林却一点都不认识练。这也说明,练跟罗的故事,发生在一切事情之前——口供里说,林知道罗佳蔓在当模特前应该没什么感情经历,但在林给罗下套诱奸的时候,她却没有注意,这个时候罗已经不是处女。对吧?”

  “嗯,而且她好像对那方面事情也并不敏感:大半夜三个男人跟踪自己、闯进家门,三十岁的女人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对方要劫财,而不是企图美色。我看到这里,让我觉得很不解。”

  “并且,就算在整容前,罗美娟在乡下那种地方也应该算个美女,却没人追,这种事已经很奇怪了;而一个没人追、对性事也不是很清楚的女人居然不是处女,这不更奇怪吗?”

  在一旁的傅穹羽没见过林梦萌的口供笔录,于是我和白浩远的对话,把这孩子吓得一愣一愣的。

  “你的意思是,罗佳蔓的初次性经验,很可能是跟练勇毅?”

  “或许他家是情人关系也说不定。整形医生,普遍都爱跟自己的异性客户发生关系。你别忘了,陈美瑭也是个例子。”我换了口气,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罗佳蔓当模特之前,她只是一个从县郊乡下进城打工的打工妹,收入不高,节衣缩食,她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哪来的钱去进行全身范围的整容?何况那时候,练勇毅已经是一个著名的整形专家,咱不说他有多少身价,起码他应该已经跻身上流社会了吧?你觉得一个上流社会的整容医生,得遇到了什么样事情,才会给一个地位卑微、又没什么钱的打工妹做整容手术呢?”

  “你是说……”

  “要么,是他俩在发生某种关系的时候,做的整容手术,要么一定是练勇毅欠了什么东西在罗佳蔓那儿,或者……极有可能是罗佳蔓因为练勇毅遭受了什么损失,比如什么意外,让罗佳蔓先毁了容,然后练勇毅利用自己专业的整容手术,以此为罗佳蔓进行补救。”

  “——何秋岩啊何秋岩,你可真是开了金手指!”白浩远激动地连拍了我的肩膀三下,弄得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盯着他,他才作罢,然后立刻给我拿出来一张表格:“你看看吧,我差点把这东西当废纸——这是罗佳蔓当初刚来F市时候,J县福利保障局那里留下的医保报销记录,那时候她还用的罗美娟的名字。”

  在记录上,上面清楚的写着,在七年前,罗美娟在六七月份的时候曾经有过两次医疗保险申请失败,第一次额度为三十五万,备注写着“F市城市建设医院-大外手术费用超额”,除了申请人是罗美娟之外,居然还有个名为“夕颜医疗公司”的申请人代理;第二次报销了一定的医药费用,共计720块,申请人代理也是“夕颜医疗”,前前后后总共申请了半个月——720块的医药费都支付得这么困难,那更证明了我的猜想;而备注,写的是“交通事故医疗药品费”。

  “那就基本能对的上号了,”我拿起笔,对白浩远戳了戳着张报销记录,“这个‘夕颜医疗’的资料能查到吗?”

  “几乎查不到。我和老许费劲巴力地找,只在城市规划局那里找到一张当时这个‘夕颜医疗’的位置图:地址在白塔街126号,走访了一下附近的街坊四邻,他们对这个地方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做整形美容的。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当时练勇毅开的美容店。”

  “应该错不了。”我抿了抿嘴道,接着又把平板电脑那给了白浩远看;“而且我还搞清楚了一件事情:我让网监处另外一位老白,帮着我入侵了距离罗佳蔓住宅最近的四个监控摄像头,然后根据案发当天的卫星校正时间,做了个时间线:这是晚上五点半的时候,罗佳蔓出现在自家附近,六点半的时候练勇毅就已经出了门——我先再让你看看这个,这个是练勇毅给我们所有人送匿名信的时候,他自己把自己裹成的的样子……”

  “跟个忍者神龟似的。”白浩远忍不住笑着吐了句槽。

  “……你接着再看,练勇毅六点半就到了罗佳蔓的家,七点半的时候,成晓非才来——成晓非遗书上怎么说的?”

  “他说他当晚是七点钟被罗佳蔓约到自己家里的。”

  “但是他到了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你接着再看:成晓非离开之后十几分钟,陈春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7:50,你再看陈春的口供,他说自己离开家的时候,是当晚七点……还有,林梦萌的口供,林梦萌也这么说:她知道自己因为堵车迟到了,她一进门看见罗佳蔓家里的那个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但她实际来到罗宅的时候,已经是8:24;再往后九点二十左右郑耀祖才到,我查了一下,那天晚上正好是男篮决赛,F市对战沪港大胜,当天晚上交通拥堵一直到了凌晨一点,而郑耀祖离开的这个时间是可以跟那一对儿外出吃宵夜的老夫妻的证词对的上的——白师兄,你记不记得我跟着你们去罗宅的时候,她客厅里那个石英钟显示的是几点?”

  “是……九点钟?”白浩远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得到了三份证词,两份都说自己说自己大概七点钟从罗佳蔓那里出来,原来罗佳蔓事先把自己的钟做了手脚。”

  “我分明记得那座钟的钟摆还在作响,但是秒针实际上已经不动了。我猜在那种情况下,成晓非、陈春和林梦萌都是没心思看自己手机或者车上的时间的,他们在当时的情况下认为要么是自己死、要么是毒死罗佳蔓,至于时间不时间的,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但问题是人在那个时候会潜意识地依赖周遭环境里的某些东西,比如你看,除了练勇毅之外的其他人,来的时候都是从不同路口前往罗佳蔓豪宅的大门,但离开的时候都选择了西北方向这条路。为什么呢?因为这条路的左边正好有个灌木丛,迈过去就是住宅区外面那个小广场附近的停车场;所以,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反而更需要看钟看表,并以此来计算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功夫简单清理现场并且脱身,而在那个时候,只要他们听见钟摆的声音,他们就会下意识以为上面的时间是正确的。很可惜,郑耀祖畏罪自杀了,否则,以一个每天都在赶通告的成熟演员的守时习惯,他应该能看出来罗佳蔓客厅里那座石英钟是有问题的。”

  “但是练勇毅是从头待到了尾,郑耀祖走后十分钟他才离开。”白浩远咬了咬指甲,“你说,这个练勇毅会不会知道其他人‘杀死’罗佳蔓时候的整个过程啊?”

  “很有可能!而且他把车子停在了罗佳蔓家附近,有可能是到了院子里,也可能是停到了她家院子外那个小窄路上。这就得靠咱俩等下审讯了。”

  “嗯……”白浩远总算舒了口气,然后不住地对我点着头,“可以啊,秋岩,你这笔录看得比我明白!而且还搞明白了这么多门道!我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呵呵,要夸我等这个案子破了再说吧。走,去会一会这个练勇毅吧。”

  白浩远立刻回过头去,对傅穹羽叮嘱道:“等下进去之后,没让你说话,你尽量保持沉默。审讯的事情,我跟你秋岩哥咱们俩来,清楚吗?”

  “是!”

  见我们仨走进审讯室后,练勇毅立刻坐直了身子,从头到脚都充满了警惕。他的这一动作、额头上的汗珠、煞白的脸色,外加紧绷的小腿,其实都表明他早就心虚到不行,我猜等下就开始的审讯应该会很简单。

  然而,开场白却被练勇毅抢先了:“哦吼吼,这不是咱们F市年轻有为的何警官嘛!”

  “你好,练医生,几天不见,一切安否?”

  “安否?何警官,我们医院无偿帮着你们市警察局的三名警官做了整形手术和身体复健治疗,你们市警察局的人,就这么对我?昨天大半夜的把我抓来,什么话都不说清楚,把我直接抓进你们那又冷又不舒服的拘留室,你们想干什么啊?”还没等我问话,练勇毅倒先质问我来了。

  “呵呵,练医生,一码归一码。对于你和你的同僚向我们的三位警官提供的高超医术,我表示感谢;但是,这好像不能算‘无偿’手术和治疗吧?隆达集团是你们医院的大股东,而真正答应帮着做手术的是隆达集团的张霁隆总裁,而不是练医生你。”

  刚说两句话,我便突然觉得事情不对了。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瞪着练勇毅。看他的样子虽然是心虚到全身发抖,但他仍旧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看来想顺利地直接让他把真相吐出来,恐怕会很难。

  “哦,何警官,你还知道我们医院跟隆达集团的关系啊?以你跟张先生的关系,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既然是他投资的医院的重要干部,你最好早点把我放了,说不定,张先生现在正在找人帮我出去呢?”练勇毅说完,十分嚣张跋扈地用鼻子笑了三声。

  白浩远一听,顿时拍案而起:“练勇毅,你做什么白日梦?张霁隆的确可以在黑道一手遮天,但咱们这是警察局!警察执法,还轮不到一个黑社会指手画脚!”

  我没拦着白浩远,没有发怒,只是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练勇毅寻衅而又并不坦然的目光:“练医生知道我和霁隆哥的关系,是吧?但你光知道这个,你光问我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问题是,你知道吗?我跟霁隆哥交朋友之前,他主动跟我说过的,交情是交情,工作是工作,哪怕我真抓了隆达集团的人,他即使真想把自己的职员或者马仔弄出来,也不会对我来进行施压。练勇毅,你只不过是馨亭医疗集团雇佣的整形部门的执行主任,你的位置对他来说,好像并不重要吧?何况,你是个杀人犯。我劝你别抱有侥幸心理了,练医生,霁隆哥从你昨天被抓到现在,一个电话的都没给我打过,张霁隆是不会对一个你这样的杀人犯施以援手的。”

  “你!”练勇毅进皱着眉头,对我大叫了一声,这么一下我还真怕他一下子背过气去。可接着他却笑了:“呵呵,就算张霁隆不帮我,也一定会有人帮我的。不信?你等着!”

  白浩远无奈地拍了拍桌子,对他嘲讽道:“秋岩,你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看一眼你手机来电记录——你想啥呢练勇毅?从你昨晚到现在,根本就没人联系过咱们重案一组、表示要搭救你!你还做什么白日梦呢?”

  “真……真没人给你们打电话吗?”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对着傅穹羽打了个响指:“小傅,把刚才你在外面跟我说的话,跟这个家伙再说一遍。”

  傅穹羽看了看我,老老实实地放下笔,对着练勇毅义正言辞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嫌犯练勇毅:我们省厅胡副厅长刚刚指示,让我们把你们这些已经逮捕的罗佳蔓一案相关嫌疑人,直接转送司法口,速速定罪——请注意,不是我们没有证据,是我们没有单独指向一个嫌犯的证据;但是对于上峰和舆论而言,我们已经掌握了包括你在内的五个嫌疑犯,每个人都参与杀害罗佳蔓的充分证据!”

  “行,行,差不多。”我故意给傅穹羽鼓了鼓掌,然后继续对练勇毅进行心理攻势:“你听到了没?我们上头为了破案,都已经是这个意思了,你觉得还有谁会给我们施压让我们放人呢?”

  练勇毅瘫坐在椅子上。晃了晃手腕上的铁铐子,磨了磨后槽牙,瞬间改变了思路:“那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凭什么说我杀了人?那我杀了谁啊?”

  “你敢说你没杀罗佳蔓?”我也瞪大了眼睛,用目光逼迫着他。

  “罗佳蔓?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大学时候的导师是康维麟吧?”白浩远抢着对练勇毅问道。

  “是。怎么了?”

  “康维麟跟罗佳蔓注册结婚了,你知道吗?”

  “哦?有这事儿?那你们替我恭喜一下我康老师——哦,不,既然现在罗佳蔓死了,那你们帮我带句话,跟他说一声节哀顺变!”练勇毅硌着后槽牙僵硬地笑着,满脸一副滚刀肉不怕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

  “你的康老师……向我们举报你,是你杀了罗佳蔓!”白浩远又稍微磕磕绊绊地问道。白师兄这个审讯方法,给我弄得也傻了。

  “哈?他说我杀了罗佳蔓?他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然后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我说二位警官,你们有证据吗?可别信口雌……”

  没等练勇毅把话说完,白浩远便坐不住了:“秋岩,借一步,外头说话。”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自己先出了审讯室。

  我揣着一肚子的迷糊,勉强对练勇毅笑了笑:“要证据是吧?您稍等。”

  待我跟在白浩远后面到了走廊里,我再也沉不住气:“我说白师兄,什么情况?你刚才这么问,这不是把咱们的底都给透露出去了吗?”

  “唉……不这么问话也没用,咱们的确没有确凿证据不是吗?”

  “这倒是。你看他那态度,他好像是算准了咱们没有任何证据一样。”

  “啧,就差那么一点火候……”白浩远摸了摸鼻子,然后对我按了按手,“不过秋岩,刚才姓练的这小子倒是给了我一个启发——你可能真得跟张霁隆联系一下,这也是我为啥把你一起叫出来的原因。”

  “你有什么主意?这个时候就别卖关子了!”

  “我跟你说过,康维麟的匿名信,其实是一道数学题。我刚才看着练勇毅那故作镇定、自己给自己强行壮胆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他跟那其他四个人,可能还有其他的共性:可能都被罗佳蔓给威胁过,他们都是被罗佳蔓威胁了,才动的杀心。这个练勇毅虽然可能跟他们其他四个人不认识,案发当天他的行动也更加鬼鬼祟祟的,但我猜被罗佳蔓威胁这件事,他应该也逃不掉。”

  我点了点头。白浩远立刻回到审讯室里,继续给练勇毅施加心理压力,而我这边马上拨打了张霁隆的的电话。

  “喂!霁隆哥,我这边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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