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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木几上得步道，再转过上了湖心亭外的小山道，此时秋阳渐西，染得湖心岛上的
葫芦叶枝繁叶茂映射出片片艳红之凌光，倒分外刺眼起来，紫鹃忙将一方纱巾展
开，遮着光耀，防闪了黛玉的眼。
黛玉叫随行的宫女且住了，和紫鹃两人渐步前行，一时贪看花间蜂蝶，一时
伤怀秋来落英，顺着小山坡道婉转上行，将要到那小坡之上，却见前面湖心亭外
的青石凳上，竟然斜斜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子，细看一身碧色茉莉小褂袄，
散着裤管，一对粉色罗缎鞋，却是惜春，真捧着一张雪茜纸低着头在瞧。
黛玉看这小丫头痴痴模样，倒是笑了，携着紫鹃向前，笑道：&qut; 四妹妹…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qut; 惜春惊得抬眼观望，见是黛玉紫鹃，竟然小脸蛋儿涨
得通红，将手中的书往身后一藏，结舌道：&qut; 林姐姐……我……我……&qut; 黛玉见
她如此，倒添了心结，迈步向前，款款弯了腰低下头去，看了看惜春反背着得双
手，柔声道：&qut; 你个傻丫头……在看什么书呢……这却怪了，怎么见了我倒跟见
了鬼似的……&qut; 惜春却怯生生退了两步，轻声道：&qut; 没瞧什么……&qut;
黛玉越发疑惑，却也不忍惊着她，仍是柔声道：&qut; 傻丫头……凭是什么…
…林姐姐瞧不得？你还小，姐姐再没个不疼你的。凭什么事，也没个不护着你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地儿？跟着你的丫头呢？&qut;
惜春呆呆低头想了一阵，才轻声道：&qut; 林姐姐……我是让入画和几个丫鬟带
我来这里的……然后让她们把杠子撑去……头来接我……我想着……这里该
派没人……好姐姐……你再不能告诉我二姐姐的……&qut;
黛玉心下疑心，却见小丫头脸涨得通红也乖可怜，越发安慰她起来了：&qut; 是
什么物件，你要躲到这岛上来一个人看？……也罢……你若实在不想让人知道，
林姐姐就不问了……不过姐姐告诉你……你年纪小，不知道轻重缓急，但凡有个
举动，都要挂念你二姐姐可怜见的，不要给她惹祸才是……&qut;
惜春红了脸，咬咬牙道：&qut; 林姐姐……其实这是给二姐姐的信……，我本来
是不能瞧的……是小太监偷偷得给二姐姐送来的……只是那日瞧着了……却…
…却……实在忍耐不住，林姐姐……我虽小不懂事……却也知道这是要命的事
……既给姐姐发现了……只求姐姐可怜……不要追究了……&qut; 说着，小眼眶儿已
经是通红，两行眼泪已经是挂满了嫩腮，战战巍巍伸过手去，递上那张信纸给黛
玉。
黛玉接过来，却不忙看，拉过惜春的小手，温柔道：&qut; 莫哭……&qut; ，才展开
信纸细瞧，才见第一行字就震得娇躯一颤：
&qut; 二妹如晤：兄求得蒋官人代传此函，再不能多言……&qut;
黛玉不看下文，将纸儿一收……左右一看，对紫鹃使个眼色，紫鹃点点头，
四下张望一番，退开几步且向着小靠码头边去了。
黛玉下死眼看了惜春一眼，只看得惜春怯得低了头，黛玉忙收拾了口吻，仍
是柔声问道：&qut; 四妹妹……你不能瞒着姐姐，你这信哪里来的？&qut;
惜春道：&qut; 我和二姐姐一处住着……二姐姐成日不高兴……那日戏班进来唱
戏……外头的一个带戏班的小太监……就头一次给二姐姐送来这信，我碰巧在帐
子里睡觉，其实还没着……二姐姐以为我睡了……，后来我偷偷瞧了……居然是
……呜呜……居然是琏二哥哥的信，后来，二姐姐就烧了那信……每逢戏班进来，
那小太监就来见二姐姐，我都想偷偷瞧瞧有没……外头来的信……但是二姐姐也
小心……都让我外头玩……好不容易，今日是云姐姐的生日……我偷偷瞧着了
……就偷出来……呜呜……林姐姐好歹疼我小不懂事……不能告诉我二姐姐…
…呜呜……也不能告诉凤姐姐的……必要责罚我的。&qut;
黛玉呆呆想了一阵，竟一时走了神，想起这贾府上下，虽说在园子里做人的
性奴，用身子伺候王爷，却到底挂念着父母兄，姐妹姑侄，这红墙深院，金阁
银楼，到底挡不住亲情挂念。唯独自己是孤单来去凄凉悲苦无人挂怀，又要流下
泪来。猛得神，才低声仿佛自言自语道：&qut; 傻丫头……这……这要是告诉了凤
丫头，是责罚了事的么？&qut;
又展开那信纸细看下文
：&qut; 二妹如晤：兄求得蒋官人代传此函，再不能多言的。二妹妹处境艰难，
我都尽知。只可叹如今我和蓉侄儿都是在生死未卜之际，再不能为二妹妹分忧。
我们在这里很吃了些苦头也便罢了。只是临近秋分，不知生死如何，能不挂心？
求二妹妹念我们的往日情分，为我死中求生，但凡能留条命，一线生机全凭二妹
妹了。我在这里什么都不便得。蒋官人大恩大德，也只能替我代两封信到寿熙班，
我一封给了凤丫头，一封只能求二妹妹了。求二妹妹为了我，为了贾家这几个没
良心不中用的，就忍耐着点，好歹能就近着求求和王爷，他略高高手，我就有一
线之明了。二妹妹若不知怎么做，实在不成……或者可去求求东府的那位，那位
总有法子的。至于蓉儿和我，夫妻情分上再没个妄想的。纸短情长……我知欠妹
妹的难以说透，如今我这里凄凉落魄，什么都没有，只能忍着脸，说句下辈子必
报二妹妹的恩德了。琏字。&qut;
黛玉收了信，痴痴想了一阵，倒看得惜春又惊惶起来，半日见黛玉不说话，
只得张口道：&qut; 林姐姐……&qut;
黛玉过神，轻轻摸了摸惜春的头，道：&qut; 傻丫头……也是可怜见的……姐
姐叮嘱你几句话，你可千千万万记住了……&qut;
惜春点点头道：&qut; 如今是姐姐疼我，姐姐只管吩咐就是了&qut;
黛玉道：&qut; 这一，这等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你以后再不能问起提起。更再不
能偷偷背着你二姐姐做什么了。这二，今日去，不要和你二姐姐说见着了我，
只管把信放去，再不要去动了。你二姐姐如此疼你，你可知道，一个不小心，
你会害死她得。也会害死你自己的。这三……哎……姐姐劝你几句，你听得懂听
不懂也就罢了……&qut;
惜春歪头问道：&qut; 姐姐只管指教……&qut;
黛玉爱惜得摸摸惜春的头发，道：&qut; 好妹妹……你虽小……却也要懂得…
…我们女孩子是悲苦的薄命，一切都由得男人做。如今你就该学着了，能忘了
便忘了吧……往日的父母兄，还念他们做甚么……哎……就是一时忘不了，心
里再怎么惦念，也不能放到脸上……要开始时刻想着：我们……都已经是王爷的
女人，是子的性奴、玩物。不该有自己的喜怒，要时刻只惦念着子，忘怀了
自己。&qut;
惜春恩了一声道：&qut; 其实二姐姐也有这么教我的……还有纨姐姐近日叫我们
去读书，也有教我们的……只是我听不太明白罢了……&qut; 她到底年幼，说起事情
又开了颜，忽然笑道：&qut; 纨姐姐那日还教我们用牛奶洗浴……说是要自小就嫩润
肌肤呢……我也不懂……说是润得滑……身子上下都要不留手，才好伺候子
……&qut;
黛玉啐了一口也自笑了。且让惜春收起那信。唤一声，紫鹃才从那边过来，
道一路看着都无人再登岛的。黛玉便道：&qut; 我且去了……你既然让入画来接你，
就在这里等她……今日姐姐说的，你可要牢记了……便再有什么心事，来潇湘馆
找我说说话也是一样的。&qut;
惜春应了，黛玉也再无心游玩，和紫鹃一起乘舟屋。她凭什么事都是不瞒
着紫鹃的。便和紫鹃说了今日之事。那黛玉虽然聪慧世上少有人及得上，但是到
底深闺小姐，不如紫鹃是个掌事听差的丫鬟，识不透人心机算，只知这事非同小
可，便听紫鹃计较。谁知紫鹃听完，也是紧锁双眉思量半日才勉强开口，开口却
仍然是忘了称呼，只按着往日习惯唤黛玉为&qut; 姑娘&qut; ……黛玉一叹，也不再纠正
她。
紫鹃道：&qut; 小姐……这信眼下是有几处疑惑。琏二爷人在刑部大牢，居然还
能送出信来？这个蒋官人又是个什么人？寿熙班只是个戏班，讨好一下园子里也
就罢了，居然敢送贾府男丁的信入园子？送给二姑娘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给凤妃
送信？琏二爷如今给凤妃送信……这要是查出来，凭谁都死无葬生之地……还有
几处疑惑……奴婢也想不透，若说旁的疑难事，或者可以和平儿参详参详，只是
这等事，瞒她还瞒不过来呢。&qut;
黛玉沉默半晌，道：&qut; 也罢了……怎么也不管我们的事……&qut;
紫鹃叹道：&qut; 姑娘说的是……只是我想着，今后那寿熙班再来唱戏，我们也
少去……总看着这事鬼影瞳瞳的，怪瘆人的。&qut;
黛玉说是，便让紫鹃打发自己梳洗了要睡。谁知换了薄丝寝衣，到了绣床上，
见窗外竹影森森，听晚风尘尘，观月色惨惨，竟思绪绵绵，难以入眠。
这真是：
又一西风又一秋
几多红颜几多愁
未央偶见小儿女
曾记当年泛花舟
[ 本章完 ]【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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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遮着光耀，防闪了黛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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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怀秋来落英，顺着小山坡道婉转上行，将要到那小坡之上，却见前面湖心亭外
的青石凳上，竟然斜斜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子，细看一身碧色茉莉小褂袄，
散着裤管，一对粉色罗缎鞋，却是惜春，真捧着一张雪茜纸低着头在瞧。
黛玉看这小丫头痴痴模样，倒是笑了，携着紫鹃向前，笑道：&qut; 四妹妹…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qut; 惜春惊得抬眼观望，见是黛玉紫鹃，竟然小脸蛋儿涨
得通红，将手中的书往身后一藏，结舌道：&qut; 林姐姐……我……我……&qut; 黛玉见
她如此，倒添了心结，迈步向前，款款弯了腰低下头去，看了看惜春反背着得双
手，柔声道：&qut; 你个傻丫头……在看什么书呢……这却怪了，怎么见了我倒跟见
了鬼似的……&qut; 惜春却怯生生退了两步，轻声道：&qut; 没瞧什么……&qut;
黛玉越发疑惑，却也不忍惊着她，仍是柔声道：&qut; 傻丫头……凭是什么…
…林姐姐瞧不得？你还小，姐姐再没个不疼你的。凭什么事，也没个不护着你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地儿？跟着你的丫头呢？&qut;
惜春呆呆低头想了一阵，才轻声道：&qut; 林姐姐……我是让入画和几个丫鬟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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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心下疑心，却见小丫头脸涨得通红也乖可怜，越发安慰她起来了：&qut; 是
什么物件，你要躲到这岛上来一个人看？……也罢……你若实在不想让人知道，
林姐姐就不问了……不过姐姐告诉你……你年纪小，不知道轻重缓急，但凡有个
举动，都要挂念你二姐姐可怜见的，不要给她惹祸才是……&qut;
惜春红了脸，咬咬牙道：&qut; 林姐姐……其实这是给二姐姐的信……，我本来
是不能瞧的……是小太监偷偷得给二姐姐送来的……只是那日瞧着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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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接过来，却不忙看，拉过惜春的小手，温柔道：&qut; 莫哭……&qut; ，才展开
信纸细瞧，才见第一行字就震得娇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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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不看下文，将纸儿一收……左右一看，对紫鹃使个眼色，紫鹃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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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下死眼看了惜春一眼，只看得惜春怯得低了头，黛玉忙收拾了口吻，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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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道：&qut; 我和二姐姐一处住着……二姐姐成日不高兴……那日戏班进来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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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睡觉，其实还没着……二姐姐以为我睡了……，后来我偷偷瞧了……居然是
……呜呜……居然是琏二哥哥的信，后来，二姐姐就烧了那信……每逢戏班进来，
那小太监就来见二姐姐，我都想偷偷瞧瞧有没……外头来的信……但是二姐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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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收了信，痴痴想了一阵，倒看得惜春又惊惶起来，半日见黛玉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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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过神，轻轻摸了摸惜春的头，道：&qut; 傻丫头……也是可怜见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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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点点头道：&qut; 如今是姐姐疼我，姐姐只管吩咐就是了&qut;
黛玉道：&qut; 这一，这等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你以后再不能问起提起。更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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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害死她得。也会害死你自己的。这三……哎……姐姐劝你几句，你听得懂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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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恩了一声道：&qut; 其实二姐姐也有这么教我的……还有纨姐姐近日叫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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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啐了一口也自笑了。且让惜春收起那信。唤一声，紫鹃才从那边过来，
道一路看着都无人再登岛的。黛玉便道：&qut; 我且去了……你既然让入画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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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应了，黛玉也再无心游玩，和紫鹃一起乘舟屋。她凭什么事都是不瞒
着紫鹃的。便和紫鹃说了今日之事。那黛玉虽然聪慧世上少有人及得上，但是到
底深闺小姐，不如紫鹃是个掌事听差的丫鬟，识不透人心机算，只知这事非同小
可，便听紫鹃计较。谁知紫鹃听完，也是紧锁双眉思量半日才勉强开口，开口却
仍然是忘了称呼，只按着往日习惯唤黛玉为&qut; 姑娘&qut; ……黛玉一叹，也不再纠正
她。
紫鹃道：&qut; 小姐……这信眼下是有几处疑惑。琏二爷人在刑部大牢，居然还
能送出信来？这个蒋官人又是个什么人？寿熙班只是个戏班，讨好一下园子里也
就罢了，居然敢送贾府男丁的信入园子？送给二姑娘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给凤妃
送信？琏二爷如今给凤妃送信……这要是查出来，凭谁都死无葬生之地……还有
几处疑惑……奴婢也想不透，若说旁的疑难事，或者可以和平儿参详参详，只是
这等事，瞒她还瞒不过来呢。&qut;
黛玉沉默半晌，道：&qut; 也罢了……怎么也不管我们的事……&qut;
紫鹃叹道：&qut; 姑娘说的是……只是我想着，今后那寿熙班再来唱戏，我们也
少去……总看着这事鬼影瞳瞳的，怪瘆人的。&qut;
黛玉说是，便让紫鹃打发自己梳洗了要睡。谁知换了薄丝寝衣，到了绣床上，
见窗外竹影森森，听晚风尘尘，观月色惨惨，竟思绪绵绵，难以入眠。
这真是：
又一西风又一秋
几多红颜几多愁
未央偶见小儿女
曾记当年泛花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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